命运女神素爱捉弄人,但她可恶之处不在于痛苦的结局,而是通往痛苦结局的路上,她最喜欢给人以飘渺不定的希望。
就比如这场爆炸,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每一时每一刻,不管贝尔摩德、毛利兰还是柯南和浅野信繁,他们都对结局抱有希望。
爆炸被困又怎样?以往剧场版遇到八个蛋的情况还少吗?
被迫拆除极不稳定的炸弹又如何?难道贝尔摩德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最后一颗炸弹埋在废墟下也没关系,她们总会有办法的。
然而就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中,他们还是迎来了自己的结局。
毛利兰只受了轻伤——她坠落在信繁提前拜托国土安全部布置好的大网上。
克丽丝·温亚德死亡——她的尸体最终在废墟的上层找到,但左上臂却被人在距离哈德森剧院百米之外的地方发现。
至于其他更多的伤亡——真正在乎这些的只有他们自己的亲人。
没有人揭穿贝尔摩德的身份,她将以演员克丽丝·温亚德的身份接受各界人士的吊唁,最终葬在美丽的好莱坞山——与迈克尔·杰克逊等名人比邻。
也许真正的克丽丝连自己的一方墓地都无法拥有,但现在,她拥有了一个看似美好的结局。
如果她还活着,或许她能取得远超克丽丝·温亚德的成就,只可惜这只是一个永远也无法验证的未知。
“浅野先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贝尔摩德会这么做?”柯南拦住了浅野信繁,质问道,“否则你为什么提前准备好了救援网?”
他们此刻就站在毛利兰的病房外。
毛利兰的伤很轻,只有脚腕的崴伤和一些皮外伤,但她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时常会想起最后时刻的克丽丝·温亚德。
如果浅野信繁早就知道,那他是不是有方法可以解决当时的危机?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当时不提出来,那样的话,也许毛利兰就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了!
信繁转身,平静无波的眼眸注视着柯南,淡淡地反问:“你出于什么立场质问我?”
“我……”柯南微窒。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不是站在病房外,而是殡仪馆中了吧?”
“浅野先生!”柯南眼中漾起不敢置信。
浅野先生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不,任何人都可以说,但浅野先生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的眼神平静至极,不同于琴酒给他的压迫感,也不同于那些打算同归于尽的疯狂的罪犯,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只有一潭死水。
冷漠、冰凉、毫无生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柯南的腿脚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似乎是在畏惧眼前这个男人。
可他的心中更冰冷。
昨天的事,对浅野先生的打击这么大吗?
“浅野先生。”毛利兰的低声呼唤打破了空气中诡异的沉默。
信繁收起目光,似乎一切又恢复如初。
他抬步走进病房。
那个女孩儿就坐在洁白的病床上,苍白的手臂还打着点滴,整个人看上去都比昨天憔悴了不少。
“你来了。”
但即便如此,看到信繁后,毛利兰还是勉力露出一个微笑。
信繁在距离她病床一米的位置站定:“医生说你这几天最好卧床休息,否则脚踝会落下后遗症的。”
“嗯。”毛利兰点了点头,随后她的眼中划过一抹犹豫,“浅野先生,虽然知道很不合适,但我还是想问问……莎朗她,真的死了吗?”
信繁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会是由毛利兰问出。
他垂眸:“从医学上来讲,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经不可逆地停止了,她死了。”
“那从别的意义上来说呢?”毛利兰的脸上重新洋溢起带着希望的光,“我今天早上看到新闻,听说tense集团正在进行一项计划,可以使人的思维以数据的方式永生,她……”
“毛利小姐。”信繁出声打断了毛利兰的幻想,“你觉得以数据的方式永生,就是活着吗?换句话说,如果克丽丝·温亚德真的接受了诺亚方舟计划,在你心中,她就没有死亡吗?”
“我……”毛利兰哑然。
对于任何人而言,这都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大多数站在红方阵营的人都坚决反对诺亚方舟计划,可是,要知道这项计划原本只是为了复活一个在花季骤然逝去的生命。如果红方某个人的亲人遇到了相似的事情,他们还能继续坚守本心吗?
如果不是做了这样的假设依然坚决反对,那他们就应该扪心自问,他们是否有资格站在最后的战场上去——毕竟他们有可能会做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毛利兰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被角,似乎很纠结很痛苦的样子。
信繁见状在心中微叹,果然这个问题还是太为难一个才十七岁的未成年少女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让毛利兰好好休息时,毛利兰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坚定不移,似乎还倒映着某个人的影子:
“在我的心中,她没有死。不管她是否接受了诺亚方舟计划,只要有人还记得她,那就不是真正的死亡。”
至少她是这样理解的。
闻言,信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你不要太自责了。”信繁平静地说,“以那个女人的能力和生命力,如果她真的想活,一场大火或者爆炸根本杀不死她。”
否则贝尔摩德也不会拥有“魔女”的称号了。
魔女,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死亡呢?
“你的意思是……”
“如果她死了,那一定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谁都无权置喙。”
信繁希望他说的事实能让毛利兰心中的自责稍缓。
不管贝尔摩德是不是为了她去世的,至少她从未心有不甘,哪怕死,她也是笑着面对的。
毛利兰郑重其事地对信繁说:“谢谢你,浅野先生。”
信繁看了眼时间,道:“毛利先生去买饭了,应该很快就到。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
跟浅野先生聊过之后,毛利兰的心情的确轻松了一些,虽然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莎朗,但至少自责的情绪没有之前那样浓烈。
说起来……刚才她好像当着浅野先生的面称呼克丽丝为莎朗了,但是浅野先生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
从医院出来后,信繁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tense集团总部大厦——失踪多日的boss在贝尔摩德的死讯传开后立即就现身了。
组织这次的计划可以说是以失败告终。
即便他们成功暗杀了一些情报部门官员,也在社会层面上造成了恐慌,可朗姆最初希望能趁机嫁祸cia,令cia失去公信力,令红方溃不成军的计划失败了。
由于cia自己的选择,他们目前的状况还算不错。
tense集团总部大厦·顶楼
信繁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乌泱泱聚集了不少人,而且都是熟人。
他甚至还看到了赤井秀一的身影。
嗯?这家伙倒是不掩盖自己偷跑到美国的行踪。
“你来了,梅斯卡尔。”视频中boss的身影还是那样的高大威猛——这就是为什么他人就在华盛顿,却还是要通过视频的方式跟大家开会。
“先生。”
信繁恭敬地一礼,随后做到了大家为他保留的位置上——右边最上首的位置,他的对面就是朗姆。
视频中,高大威猛的黑影微微侧身,似乎在盯着信繁看。同时boss那经过仪器处理的沙哑声音也在空旷的会议室内响起:
“梅斯卡尔,刚才朗姆给我讲了一个笑话,你也来听听。”boss顿了顿,“他居然告诉我,贝尔摩德死了。”
信繁垂眸,没有回应boss的话。
很显然,boss要秋后算账了。
凭阿笠栗介对贝尔摩德的特殊,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可以预见,贝尔摩德的死一定会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没有得到回应,boss非常生气:“我在问你,你也听说过这个笑话吗?!”
信繁起身,面朝屏幕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抱歉,这件事是属下的失职。”
“我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boss陡然拔高了音量,“梅斯卡尔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朗姆?贝尔摩德对我而言多么重要,你不知道吗?可你,居然瞒着我布置了这样一场闹剧,还害我折损了一个听话乖巧的后辈!”
听话乖巧的后辈,原来这就是阿笠栗介心中贝尔摩德的形象。
“青木勋!”boss又转移了怒火的目标。
坐在长桌末尾的青木勋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是。”
“贝尔摩德有没有可能接受诺亚方舟计划?”
“这……”青木勋为难道,“事后我曾去警察局辨认过贝尔摩德的尸首,损毁过于严重,尤其是大脑,那种情况已经不可能转移或者重塑意识了。”
“噼里啪啦——”从会议室的内间传来一阵打翻东西的声音。
显然boss此刻就在距离他们一墙之隔的位置。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阿笠栗介太生气了,可他无处发泄怒火,只能无能地摔碎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
“先生。”青木勋踌躇着开口,似乎顾虑重重。
boss见状冷声道:“有话就说,在我这里不用顾忌任何人!”
“啊,是。”
青木勋将胆小鬼的角色演得活灵活现,只可惜在座的许多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这场戏注定只是独角戏。
青木勋突然cue信繁:“我听说贝尔摩德此次去纽约,是由梅斯卡尔随行的。这很正常,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一同行动的搭档。但是……据我所知,哈德森剧院发生爆炸的时候,梅斯卡尔似乎人在华盛顿吧?”
呵,终于提到这件事了吗。
信繁感觉有些好笑,他还在想这件事会由谁来说。也许是朗姆也许是琴酒,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青木勋。
“我不是怀疑什么,只是好奇梅斯卡尔究竟去华盛顿做什么了。”青木勋朝信繁微笑,“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您应该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吧。
“哦,对了,这件事琴酒似乎也知情?”
众人,包括boss的目光都投向了琴酒。
琴酒的“铁面无私”在组织内早已是公认的,如果他给出肯定的答案,那青木勋对梅斯卡尔的指控就是成立的。
不过大家同样也知道,琴酒和梅斯卡尔是一同负责日本的搭档,而且他们似乎很合拍,也许琴酒会特意包庇梅斯卡尔。
“当晚我的确在华盛顿见到了梅斯卡尔。”琴酒没让大家好奇太久,“我也很好奇他是去干什么的。”
好吧,这下需要解释的人就成了梅斯卡尔。
周围那些投来的眼神大多充斥着恶意,信繁坦然面对——他从未指望琴酒这个时候还替他隐瞒。
不过,这些家伙该不会真以为他没有提前准备吧?
信繁拿出进来时就放在一边的文件袋,直接递给了对面的朗姆:“我突然返回华盛顿,是因为接到了一条重要情报。顺手捣毁了这个服务器。”
“服务器?”
“对,fbi和mi6不是共同建立了一个网站,专门用来反驳我们诺亚方舟的理论,掌控舆论吗?这个网站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可我们一直没有切实有效的举措。”信繁扬了扬下巴,“我顺手捣毁了他们一个服务器。请问这种事算不算重要呢?”
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信繁的目光死死缠绕在青木勋身上。
青木勋轻扯嘴角,没再说什么,直接坐下了。
“你做得很好。”朗姆更是不吝赞赏之词,反正他一开始也没打算通过这件事对信繁造成太大影响。
相反他现在才是那个最头疼的人。
诸伏景光比他想象的难缠太多了。虽然他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在经历了那些事,甚至现在性命还掌控在组织手中的情况下,居然能那么快振作起来,还破坏了他的计划,真是不可小觑。
“好了,都省省心吧。”boss接受了信繁的解释,“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将是非常艰苦的战斗。首先,我们需要尽可能地取得更多政府和巨头的支持。
“琴酒。”
“是。”
“就从你们日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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