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墨承泽来到阁主的面前站定，微微朝阁主还有一旁的中年男子恭敬抱拳，而后这才放软语气，低首看向躲藏在阁主背后的陌小白。
陌小白抿紧小嘴，终于还是顺从地徐徐走出来，在墨承泽面前站定，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去看墨承泽。
墨承泽蹲下身，对上陌小白坚强却纠结的黑眸，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大手抚上他的头颅，满是疼惜地道。
“小白，就如同你说的，我确实是给你爹爹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对此这一点我很愧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对不起。”
“你爹爹恨着我，这样就好，只要他能在外面好好地活下来，有你娘亲和你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不必在乎我的存在。”
陌小白一怔，愣愣地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皱起小眉头，“坏爷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就如同老老祖宗所说的，你有什么苦衷吗，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如果......如果你能说出来，也许，爹爹会理解的......”
墨承泽眉心轻蹙，却是沉默了，让陌小白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应，原本的期望慢慢地变成了失望，明亮的黑眸也是黯淡下去，眸底顿时闪起了泪花，呜呜哭咽着。
“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爹爹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就连我也是被绑来墨家的，那个三长老从古学院将我绑走，我还被那个墨凌珲拳打脚踢的，逼我给他炼器，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想要来找你。”
“结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到底得罪墨家什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们。”
听着陌小白委屈的控诉，墨承泽心里一紧，疼痛得无法呼吸，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是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当下就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躲在了洞口外面。
先前小白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还没来得及知道。
可眼下，他没想到小白竟然遭受了这般虐待，他这才发现，小白原本白皙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依稀可见的红印，虽然不太明显，可在他眼中，却是触目惊心。
墨承泽口中哽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小白撩起了衣襟，露出了下面的肚子，那上面两道脚印的痕迹，变得青紫，看着就极为可怖，令人不忍直视。
墨承泽心中更加堵塞，终于发现他当年所做的手段，究竟是有多残忍，因为关系到千琰那个孩子，只能说无奈和痛苦之举。
可是却还牵连了小白，让他一回来就要受到这般虐待，他才六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年纪，却因为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和罪孽，要受到这么多苦。
原本在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妻子没了，儿子也被逼离开，他就已然对未来不抱什么希望，只要千琰能在外面好好地活下去，那他就别无所求了。
同时，也不想计较什么了！
可是他没想到，千琰还能有回来的那一天，而且有了心爱的妻子，生下了那般聪明伶俐的小白，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小白居然也拥有着超九极神脉的天赋。
虽然是上天对他的厚待，他很感激，至少可以说明千琰活得很好吗，未来有了更多的希望，可在另一个方面，却也无疑是意味着不小的灾难。
他......不希望千琰和小白，被卷入那个灾难，那是墨家的罪孽啊！
可是在被卷入灾难之前，他发现，他想的还是太少了，当年墨家发生的事，他早就该解决掉的，为什么还拖到现在，平白让小白遭受了苦难。
墨承泽忍不住抚上小白腹部的伤痕，向来淡漠清冷的双目终于崩裂，带着浓浓的疼惜，“对不起，小白，是我考虑不周......”
小白抿紧小嘴，神情低落，低低地道，“我想见爹爹和娘亲了。”
这墨家到处都是坏人，虽然这里有老老祖宗和老祖宗在，甚至还见到了他想找的坏爷爷，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听到最多的就是两个字。
苦衷！
陌小白不明白，就算再怎么有苦衷，难道就不能说开吗，为什么一定要以伤害别人来达到想要的结果，还在想着为别人好，那样的话自己会痛苦，被伤害的人也很难以接受不是吗。
虽然他才六岁，可是经过一路上的经历，他看得比一般的小孩子很通透，也更为简单，他不单单知道爹爹的痛苦，也知道娘亲的过往。
在与陌家断绝关系之后，他这才知道了，原来他娘亲不是陌家的亲生女儿，而是被一个男人放到了陌家的，那个男人，他想，那应该就是娘亲的爹爹吧。
据说那个娘亲的爹爹身受重伤，好像不适合把娘亲带在身边，所以将当时还是个婴儿的娘亲放到了陌家，便就离开了。
但是，很多年过去，从来没有人来找过娘亲，而且娘亲在生下他之前，似乎在陌家受了很多的苦，这就让他对娘亲的爹爹，印象已经很不好了。
虽然娘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但他实际上想得还是远超出他们所料的，知道的也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当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根本不是之前的那个本尊，而是来自于异世界的一抹魂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思考，不管谁是他的娘亲，那个娘亲的爹爹，给娘亲带来的伤害都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很心疼娘亲和爹爹，对娘亲的爹爹和墨家也就没了什么好感。
不管有什么苦衷，也不管有什么危险，娘亲和爹爹从来不会抛下他，哪怕不能带上他，爹爹和娘亲在完事之后也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彼此一家团聚，永不分离。
因此他不能理解，坏爷爷到底有什么苦衷，非得把爹爹推开的远远的！
听着陌小白委屈的低吟，墨承泽身体僵硬，心里抽痛得无法呼吸，一旁的阁主眼波微动，中年男子则是叹了口气。
“阁主，属下有事要汇报！”
就在这个时候，洞口传来了一阵恭敬的声音，顿时打破了这僵硬而凝重的气氛，陌小白顾不上擦掉眼泪，再度躲到阁主的身后。
阁主抬眸，带着沉淀岁月的双眸看向洞口，低沉地开口，“进来吧。”
一个高手模样的人应声而入，看到眼前的一幕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回神过来，朝阁主颔首恭候，“见过阁主，见过晟海祖师。”
“还有尘护法！”
躲在阁主背后的陌小白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看向墨承泽的方向，尘护法？是在说坏爷爷吗......
“有什么事。”阁主看向来人，低沉却不失威严地开口。
来人在看到墨承泽的时候犹豫了下，不过却还是恭敬地抱拳回答，“回阁主，墨千琰少爷今早已经到了墨家本家，不过在来墨家的路上，因为外宗的三长老部署人手的关系，沿途前往墨家的城池，都部署下了不少高手。”
“一路走来，墨千琰少爷遭到众多埋伏，但却也除去了墨家四爷、六长老和七长老，在进入墨家之后，遭到了八长老的拦截，也被墨千琰少爷亲手所杀。”
“后来二爷和三长老到来，双方起了激烈冲突，二爷与墨千琰少爷对上，墨千琰少爷的妻子杀掉了三长老，而后因为家主和大长老的到来，冲突才得以平息。”
“什么！”
晟海祖师也就是那个中年男子，有些意外，而墨承泽却是心神一震，千琰他......竟然回来墨家了！
陌小白则是两眼放光，原本委屈和黯然的神情顿时一扫而光，带着开心惊喜，“真的吗，爹爹和娘亲来了墨家吗，一定是来接我的。”
来人在看到阁主背后忽然冒出一个小孩子，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阁主，而阁主在听到他的汇报之后，浩瀚双眸愈加深邃而沉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去凭空揣测。
“原来如此，然后呢。”
高手顿了下，复又恭敬地开口，“除之以外，墨千琰少爷在来到墨家之前，似乎还曾经与外宗的墨千卿，也就是二爷的儿子，以及四长老对上过，同样也被除去。”
“还有，据墨千琰少爷在杀四爷他们的时候亲口所说，二爷的另外一个儿子，墨千皓，和五长老一起，被他所囚禁。”
待高手的汇报完毕，晟海祖师惊讶得忘了反应，“你再说一遍，这么多人，真的都是那个孩子杀的吗，就两个人？”
“是的。”
高手恭敬回应，让晟海祖师古怪地看向了墨承泽，他倒是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成长到这般强大的境界，凭一己之力，竟然就除掉了墨家那么多高手。
而且在这高手们里面，大部分可都是墨家的长老啊，既然身为墨家长老，那实力必然是不容小觑的，却被那个孩子轻易地杀掉了......
还有他的妻子......
晟海祖师感叹地转移目光，看向了一脸兴奋的陌小白，难怪能生出这般逆天的天才孩子，果然除了有一个优秀卓越的父亲之外，他的母亲也同样极为惊才艳艳啊。
不过......
晟海祖师意味深长地看着墨承泽，在那个孩子回来的这件事面前，他会如何面对。
墨承泽神色肃穆，静静地看了高手片刻，这才一脸决然地转身，朝阁主下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阁主眼波微动，晟海祖师微眯起双眸。
陌小白小脸的笑意则是一滞，愣愣地看着坏爷爷的举动，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阁主的衣角。
“阁主，是属下教子无方，没能教好孩子，让他回到墨家杀害了众多长老，甚至是墨家的子嗣，已然触犯了墨家的族规，甚至损害了墨家外宗的整体利益，条条都是死罪。”
“属下愿以死谢罪，还请阁主放过千琰那个孩子，将他驱逐出墨家，让他永不再踏入墨家半步。”
墨承泽低着头，向来淡漠清冷的神色，这一次带上了肃穆和郑重，每一字每一句都铿锵有力，带着决绝和凛然。
陌小白怔住，小手更加攥紧了阁主的衣角，黑眸开始闪烁着泪光，虽然不知道坏爷爷之前的苦衷到底是什么，可是单凭刚才的一番话，他还是听得出的，他是为了爹爹好......
哪怕死，也在所不惜......
阁主面色不变，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墨承泽片刻，俊逸的面庞上不怒自威，低沉却不容置喙地道。
“起来吧。”
墨承泽一顿，却还是决绝地违逆了阁主的命令，依然倔强地下跪，看得阁主眼波微动，目光不经意地转移向了在他背后的陌小白。
见到孩子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阁主双眸愈加深邃，起了不小的波澜，而就在这时候，晟海祖师喊了一声。
“阁主！”
阁主大手抚上陌小白的头顶，这才转过首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墨承泽，淡然地道。
“这就不必了，墨千琰虽然杀了墨家不少长老，甚至是墨家的子嗣，但你也该心知肚明，他对付的都是当年曾经栽赃陷害他之人，对于其他墨家人却是没有半点伤害之举，可见他还是很有原则之人。”
“何况当年事情，本就是墨家的罪孽一手引起的，为了墨家的罪孽，你的妻子已然香消玉损，儿子也被逼驱逐出墨家，天涯茫茫，孤身一人漂泊，生死不明。”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酷，恨墨家也是理所当然。”
“现在，你的儿子回来了，虽然杀了墨家不少外宗高手，却也无疑是表明了他在外面这十几年的成长，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当年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你的儿子，有权利知道真相。”
“或许，你的儿子会是那个能够解决墨家罪孽之人。”
听着阁主的话语，墨承泽沉默不语，眸底闪过一抹挣扎和痛苦，下跪的身影也是变得有些悲凉，低低黯然地道。
“是，我明白了，多谢阁主......”
“既是如此，我们便走吧，墨家的外宗，也该是时候，好好整顿一下了。”阁主双眸掠过一抹华光，淡然地开口，却是把一旁的晟海祖师和来汇报的高手吓到了。
不但如此，洞口外面还连二接三地传来一片抽吸声，还伴随着凌乱的摔倒声音，显然洞口外面有不少高手在偷听。
“阁主，您这是要驾临外宗？！”晟海祖师顾不上呵斥外面偷听的高手们，结结巴巴地问道。
“是啊，有何不可。”阁主回视一眼，淡然地反问，顿时让晟海祖师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