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徐槿楹拒绝了,脑海里浮现七殿下的话,“既然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必知道。”
“那二公子的婚事?”
徐槿楹眼神暗了暗,“现在要紧的是二小姐,二公子的事等这件事过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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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北燕使团抵达京城的前两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大为意外的事情。
金銮殿上,户部宋尚书毛遂自荐,称他有一才貌双全的义女,愿远嫁北燕,为皇上和朝廷分忧。
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镇国公本人更是瞠目结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会有这种变故?
次女被选中即将嫁往北燕,府里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极为压抑的气息,年幼女儿要去往异国他乡,从此不相见,作为父母,谁不心痛?
义女?皇上皱眉,断然拒绝,“宋爱卿,朕知道你一向忠君爱国,但此次兹事体大,义女身份不妥。”
“皇上有所不知。”宋尚书不慌不忙道:“她虽是臣的义女,但容貌出挑,聪慧过人,胸怀丘壑,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且深明大义,公而忘私,国而忘家,立志效仿王昭君刘解忧此等可歌可泣的奇女子,愿远嫁北燕,促成两国秦晋之好。”
哦?还有这等女子?皇上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他不是不知道最适合嫁的是靖乐,但章贵妃一直在他面前哭诉,说离了靖乐,心都痛死了,再说,靖乐乖巧伶俐,他也有舍不得的私心,就干脆顺了章贵妃的意,找个宗室之女封个荣誉称号嫁出去,一举两得。
但大臣们同样不愿意将女儿远嫁,京城贵女纷纷赶着定亲,他不是没有听到风声。
需要大臣踊跃献女儿的时候,大臣纷纷往后躲,作为君王,自然不高兴看到这等局面,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像王昭君刘解忧这等主动献身家国大义的女子了。
但这些满朝文武都是人精,个个一肚子小算盘,皇上原本并没指望有人主动说把自己的女儿献出来,今日虽然宋尚书献的是义女,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满足了皇上的期望。
恩国公虽不知道宋尚书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本能地觉得不妥,当即冷笑两声,“义女?宋尚书怕是在说笑吧,两国和亲,兹事体大,北燕要嫁过来的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公主,因靖乐公主体弱多病,担不得长途跋涉之苦,皇上才不得不从宗室勋贵中选一位德才兼备的贵女,这女子虽不是金枝玉叶,但也必须是正宗的勋贵嫡女,区区一个义女,何德何能享大夏公主尊荣?”
一个微不足道的义女就想挣得泼天的荣耀,空手套白狼,无本万利,宋尚书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盘算?休想!
“恩国公果然忧国忧民。”宋尚书淡声道:“我记得恩国公府上似乎有位嫡小姐还没有出阁吧?”
恩国公眉头顿时一跳,瞥到皇上不悦的眸光,忙慷慨激昂道:“小女蒲柳之姿,难登大雅之堂,但若能得皇上赏识,臣定义不容辞。”
“恩国公实在过谦了。”能高居户部尚书,宋尚书也不是任人拿捏之人,“章贵妃娘娘便是出身恩国公府,娘娘风姿,举世皆知,令嫒想必不遑多让。”
眼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恩国公有些心慌,仗着贵妃妹妹和太子,恩国公府在京越发豪横,这等倒霉事,怎么都不会落到他的女儿头上,所以他一直高枕无忧,现在被宋尚书当众扯出来,一时有些难堪,忙道:“皇上有所不知,小女恰逢…”
“罢了。”皇上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恩国公的女儿资质如何且另当别论,却提都没有提过,内心的小九九可见一斑。
恩国公此举让他这个为君者心生不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恩国公身为皇亲,却不思报效皇恩,刻意隐藏府中嫡女,人品可疑,至少宋尚书的态度是端正的,人家是没有嫡女,要是有,以他的境界,说不定也送上来了,和恩国公一比,高下立见。
恩国公没讨到好,反倒碰了一鼻子灰,惹得君心不悦,灰溜溜地望了一眼太子的方向。
太子也没想到会半路杀个出程咬金,他早就知道秦湛是不可能亲自去挑选千金小姐的,最后必定是皇后出马处理此事。
可是,不论皇后选中哪位千金,都会在这位千金的家族心中埋下了一根刺,虽然表面上家族不敢反对,但这根刺却会永远存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穿破皮囊,发挥巨大作用?
这是他和母妃精心设计的计策,真正的目的并不只是铖王,而是为皇后树敌,瓦解凤仪宫的势力,而皇后果然也没让自己失望,选中了镇国公的女儿。
镇国公徐家,那可是大夏响当当的世家,门阀清贵,根基深厚,此次徐家小姐被皇后选中,虽嘴上不敢说,但心里一定是不情愿的。
太子眼看事情朝自己预设的趋势发展下去,乐得合不拢嘴,皇后不知不觉中为自己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自己下一步拉拢镇国公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太子正洋洋自得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什么宋尚书的义女?
区区一个无足轻重的义女随手可得,随手可弃,根本无关紧要,对家族没任何影响,太子顿时急了,“父皇,和亲人选,必须出身显贵,方能显出我大夏对北燕的诚意,若出身低微,惹得北燕不快,岂非弄巧成拙?”
“太子言之有理。”
“太子所言极是。”
“还请皇上三思。”
……
毕竟是皇上亲立的皇太子,在朝堂上响应者不少,他话音刚落,就响起一片喧嚣的附和之声。
这个宋尚书,也太贼精了,自己没有女儿,就匆匆忙忙认个义女,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献出来,若成了,那就是平白无故捡一天大便宜,就算没成,他的毛遂自荐也大大讨了皇上欢心,真是无本万利,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若是连义女都可以作为和亲公主,那自己府中那些庶女,早就一个个争先恐后献上来了,这等好事,岂能白白便宜别人?
面对朝堂上此起彼伏的声讨,宋尚书从容不迫,“臣这位义女不但有倾城之色,闭月羞花之貌,且见识过人,巾帼不让须眉,臣恳请皇上宣其觐见。”
这么一说,皇上还真有些动了心,虽说义女身份不合适,但宋尚书的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先是以王昭君刘解忧为范,后是有倾城绝色。
虽是义女,但宋尚书显然也是花了大心思的,这份用心,让皇上很受用。
况且,和亲公主,主动和被动差别太大了,被动的先天不足,将来到底能为朝廷做出多大贡献尚未可知,但主动的必定会竭尽全力为朝廷谋福利,挣好处,对比之下,当然是主动的更具有吸引力。
太子见父皇眉宇间似有松动之意,心下大急,极力反对,“若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义女都可以作为和亲人选,不但可能会触怒北燕,还会让天下人笑话我大夏无人,此举实在不妥,还请父皇三思。”
皇上抬手制止,沉吟片刻,“就依宋爱卿所言,朕先见见你这个义女。”
恩国公瞬时脸色大变,宋尚书微微一笑,“臣谢主隆恩。”
一直置身事外的镇国公完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峰回路转,惊喜来得太突然,他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一直到散朝,他才彻底冷静下来,快步追上宋尚书,“宋大人请留步。”
宋尚书停下脚步,“镇国公有何指教?”
“不敢!”镇国公心情十分复杂,事关次女的切身利益,他不得不谨慎行事,“敢问宋大人的义女是何人?”
宋尚书自然明白镇国公心中所想,意味深长道:“镇国公不必着急,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行了礼就大踏步离开,留下镇国公立在原地发呆,若是此事成了,那就太好了。
恩国公憋了一肚子火,自然不会放过怼宋尚书的机会,在宫门口等着他,发出一声轻哼,“我怎么不知道宋大人什么时候认了个义女?”
宋尚书自从对恩国公多次伸出的橄榄枝没有明确表态之后,恩国公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阴阳怪气,他都习惯了,平静道:“国公爷日理万机,对我府中之事知之甚少,也情有可原。”
恩国公闻言,眼神变得阴鸷起来,“区区一个义女,就想博得皇家公主封号,落得深明大义的美名,讨得皇上欢心,宋大人,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多谢国公爷提醒。”宋尚书不卑不亢道。
恩国公脸色一僵,又不便在宫中对宋尚书发火,就差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的狠话了。
———
铖王府中,乔弈绯对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言浑然不觉,双手托腮,望着正全神贯注翻阅公文的秦湛,“殿下,你要把我送到宫里去,怎么也不给我安排一个加强版的训练啊?”
秦湛手一顿,眸色微动,“你想说什么?”
“这还用想吗?”乔弈绯懒洋洋道:“一个无足轻重的义女,想要打动皇上,必定要把我夸得天上有,底下无,什么冰雪聪明,秀外慧中,什么甄宓在世,北方佳人遗世独立,什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啊,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优哉游哉,不给我紧急培训,等着我露馅吗?”
秦湛放下书,看向她,一本正经道:“只有一晚上,你要学的东西很多。”
说说而已,你还来真的呀,乔弈绯挑高眉梢,自嘲道:“商女就是商女,你再怎么包装也成不了大家闺秀,我看算了吧,别白费工夫了。”
秦湛没理她,走到宽大的书案前,衣袂飘飘,清雅又冷冽,“过来!”
乔弈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好奇道:“你要我干什么?”
“写几个字给我看看。”他面无表情道。
乔弈绯立即推辞,不好意思道:“不要,我那鬼画桃符,镇邪驱魔还行,在你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也是有尊严的。”
“不想当北燕王妃了?”他眸瞳一片漆黑,似乎蕴含着怒气。
“想想想。”乔弈绯拿起笔,正准备天马行空胡乱鬼画一番,手就被他捉住了,“我来教你。”
小手被他温热的大手握住手中,乔弈绯立即心尖一颤,有股电流贯穿全身,半个身子都变得酥麻,天啦,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自己亲近,乔弈绯心如鹿撞,差点忘了呼吸,正在晕晕乎乎的时候,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提醒道:“集中精神。”
问题是,也要我集中得了才行啊?乔弈绯觉得自己耳根子开始发热,浑身都滚烫起来,一颗心狂跳不止。
“你怎么了?”秦湛左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右手握着她的手,淡淡道。
明知故问!乔弈绯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甜滋滋道:“好,你教吧。”
这女人根本心不在焉,秦湛眸色转深,唇角却不自觉地弯起,在洁白的纸上落笔,边写边道:“这是王羲之体,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飘若浮云,矫如惊龙,这是赵孟頫体,外似柔润而内实坚强,形体端秀而骨架劲挺…”
乔弈绯的心早就融化了,一脸甜蜜的笑意,这冰山般的男人终于开窍了,他身体贴在她的后背,薄薄的衣衫根本隔不了体温,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遒劲有力的心跳,不由得遐想连篇,越想越心跳如鼓,浑身燥热。
秦湛说完了,才发现乔弈绯满脸红云,眼眸似水一般妩媚,万种风情在眉梢萦绕,娇艳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魅惑而灼热。
“我刚才说的你记下了吗?”
什么?完全没听?乔弈绯回过神来,刚才他左手拥着自己,右手手把手教她写字的时候,她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