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郡主的脸色阴晴不定,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还能有假?”乔弈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都捅到皇上面前去了,我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韶华郡主想起广德侯说过,自己金尊玉贵,何须和一个低贱的商女计较?忽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是,乔弈绯毕竟骗过自己,被愚弄的火气还堵在心口,如鲠在喉,若不乘机狠狠羞辱她一番,难消自己心头之恨,韶华郡主不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北燕的那位王爷只怕看不上你,有些人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总是妄图攀龙附凤。”
“我身份卑微,自然没有攀龙附凤的资格。”乔弈绯漫不经心道:“不过,郡主出身高贵,倒是有攀龙附凤的资格,可怎么也没见你主动请缨为皇上分忧呢?”
论耍嘴皮子,她乔弈绯输过谁?
果然,韶华郡主神色微变,当时皇后选人的时候,她一直心惊胆战,生怕被选中,后来听闻是镇国公府小姐,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又冒出个乔弈绯,让她很不开心,区区一个商女,何德何能享大夏公主尊荣?
看到一个和自己有仇的贱民一跃登天,韶华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心里自然不舒服。
原本不过是个卑贱的商女,现在却被宋夫人堂而皇之带进宫,而且随着知名度的增加,许多人都开始关注乔弈绯,大大地挑衅了她作为郡主的优越感,韶华郡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羞辱对方的机会。
“郡主觉得我的身份会辱没北燕王爷,我也觉得很有道理。”乔弈绯轻飘飘道:“不如这样,待会我面见皇后娘娘的时候,把这番话告诉她,还有郡主为了大夏体面,主动…”
“住口!”韶华郡主脸色大变,柳眉倒竖,乔弈绯贪婪无度企图攀高枝才这么做,可自己不需要啊。
韶华郡主一双眼睛放出两道寒剑,恶狠狠地警告道:“你要是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八道,我绝对饶不了你。”
乔弈绯轻笑,叹息一声,“可惜啊,我这张嘴,心情好的时候便受我控制,心情不好的时候,它会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要是一不小心说出了郡主的心里话,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韶华郡主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认这话没有人听到才略微放心,狠狠剜了一眼乔弈绯,“你别高兴得太早。”
“从今晚进宫,我就开始高兴了。”乔弈绯不以为然地笑道:“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韶华郡主气得哑口无言,正好有其他贵女过来,她不再理会乔弈绯,拂袖而去。
乔弈绯耸耸肩,这韶华郡主真是会自寻烦恼,有这个工夫,还不如去多研究秦湛的喜好呢?
“绯儿?”身后传来徐槿楹熟悉的声音,乔弈绯转身,寒暄道:“昭郡王妃?”
居然只有徐槿楹一个人,乔弈绯诧异道:“为何不见昭郡王?”
徐槿楹面不改色,“郡王初愈,身子不爽利,还在府中休养。”
秦渤那副尊容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有损大夏颜面,不过,乔弈绯知道,徐槿楹只说了一半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佟佳惠就在这几日临盆,秦渤只怕不放心,所以在佟家守着,心照不宣道:“也好。”
秦渤自醒来之后就没有清净过,徐槿楹也根本不想提那一摊子糟心事,上前一步,“我祖母想见你,不知是否方便?”
太夫人?乔弈绯心微微一沉,看样子虽然徐槿楹没有起疑心,但太夫人就很难说了,虽然心底有些不安,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好啊。”
太夫人就在不远处的妙音阁等候,这位尊贵的老夫人,举手投足皆是厚重雍容的气息。
乔弈绯进来之后,太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少女姣好的容貌,明艳灵动的笑颜,如花似玉的甜美,尤其听说她姓乔之后,太夫人心底便是波澜壮阔,从未平息。
“祖母,乔姑娘到了。”徐槿楹不知所以,轻声提醒道。
“知道了,你先去拜见皇后娘娘,我想和乔姑娘说几句话。”镇国公太夫人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徐槿楹虽觉得有些古怪,却不敢违抗祖母的命令,欠身行礼,“是。”
不得不说,华贵的太夫人这样审视一个人的时候,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乔弈绯竭力表现得镇定自若,“不知太夫人叫我前来,有何指教?”
太夫人的目光落在乔弈绯腰间的那块白玉佩上,“听说你是主动请缨嫁往北燕的?”
“是。”乔弈绯点点头,“具体原因想必太夫人也听说过了。”
什么效仿王昭君,刘解忧,什么为国为民的冠名堂皇的鬼话,乔弈绯相信早有人传出去了。
太夫人不置可否,话锋一转,“你上次跟我说你是晋州人?”
乔弈绯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撒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硬着头皮道:“是的。”
太夫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无暇美玉般的明媚少女,这个过程重复了无数遍才慢慢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幸好,乔弈绯已经预料到今晚很可能会遇到镇国公太夫人,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当即答如流,“家母金蕊妍。”
母亲啊,你可千万别怪我对你不敬,而是祖父叮嘱过,镇国公府对乔氏恨之入骨,若是到了京城,不可避免地和镇国公府的人接触,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
“是吗?”太夫人眸色闪烁着幽深的光芒,“那你的父亲呢?”
“父亲乔长越。”乔弈绯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慌张和心虚,自然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根本听不出来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太夫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管怎么说,老身替孙女谢过你。”
“太夫人言重了。”乔弈绯不动声色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我身为铖王殿下的侍女,若能有此机会报答殿下厚恩,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太夫人无需言谢。”
少女眸色中闪烁着明艳的倔强,让太夫人看到了往日熟悉的影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何其相似?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绯儿。”宋夫人的声音在远处传来,冲她招手,“快过来。”
“义母在叫我,太夫人,我要告辞了。”乔弈绯嫣然一笑,欠身行礼,留下一道蹁跹明快的倩影。
她的身影消失之后,镇国公夫人从屏风后出来,面带犹疑,“母亲,她是不是…”
太夫人抬手制止,内心泛起一丝隐痛,眼底有湿意滑过,“不管她是谁,总归是帮了镇国公府一个大忙,务必要记下这个人情。”
“是。”镇国公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道:“母亲,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如果她不是,自然最好,但如果她是呢?母亲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往北燕?”镇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话语,毕竟,小姑是镇国公府的禁忌,无人敢主动提起。
听说皇上当日在养心殿召见乔弈绯的时候,言谈之间颇为满意,很可能能成功帮阿梓避免远嫁的悲苦命运,作为一个母亲,她心里不是不感激的,可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哪有年轻女儿家主动嫁去那蛮荒寒凉之地?
如果乔弈绯真的是小姑的女儿,如果她是为了避免阿梓远嫁,才向皇上毛遂自荐的呢?
一想到这里,镇国公夫人的心就五味杂陈,这些年,镇国公府和乔氏势同水火,从无往来,若乔氏的女儿愿意替阿梓远嫁北燕,镇国公夫人虽不是滥好人,但多少都有些于心不忍。
何况,太夫人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可以强硬地将小姑逐出家门,但上了年纪之后,心思渐渐变得柔软,母女血缘之间的纽带越来越清晰,不时刺痛太夫人,要不然,上次见乔弈绯的时候,太夫人就不会那般失神了。
太夫人默然,眉心却悄然皱了起来,她不是不想查,而是不敢查,既希望乔弈绯是,又希望乔弈绯不是,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纠结折磨人的事吗?
“太夫人,镇国公夫人,时辰快到了,请随我这边请。”一个青衣嬷嬷来请二人入席。
婆媳两人放下心中的疑惑,去往正阳宫,她们到达的时候,今晚该来的人已经到齐了,太夫人一眼看见了坐在宋夫人身边的乔弈绯,宫灯下的少女眸瞳璀璨,笑靥如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睛。
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到乔弈绯本人,但这个名字近日都听说过了,原本对宋大人的义女颇有微词,但在见到本人的时候,这些人便自动放弃了对容貌的攻击。
面对无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乔弈绯镇定自若,看向坐在对面几日不见的秦湛,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风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