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的剧痛让猛虎几乎发狂,咆哮一声,怒发冲冠地朝着乌兰莫图扑了过去。
乌兰莫图眼明手快迅速起身,刚刚那重重一击让他身上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剧烈的痛楚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发挥,最要命的是使得他很难找到再次搭箭拉弓的机会,一时只能凭着矫健的身手躲避猛虎疯狂的进攻。
猛虎右眼血流如注,仅剩的一只左眼迸发出凶残暴虐的光芒,钻心痛楚之下潜能超越了极限,疾跑如风,锋利而尖锐的牙齿好几次险些撕掉了乌兰莫图的衣服。
一人一虎你追我赶,乌兰莫图浑身血迹斑斑,差点成了血人,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电,紧紧地握着弓箭,寻找下手的契机。
忽然,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准确无误地射中了猛虎的左眼。
两只眼睛都被刺穿,猛虎瞬间成了瞎子,看不见敌人使得它如没头的苍蝇癫狂地咆哮嘶吼,乱抓乱咬。
获得了短暂喘息的机会,乌兰莫图看准时机,一跃而起,猛地拔出猛虎右眼中的弯刀,带出一道血流,拼尽力气狠狠一刀从猛虎头顶刺了下去。
猛虎被刺中要害,如强弩之末疯狂扑腾,嘶吼,一连撞断好几棵大树,巨大的石头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之后终于轰然倒地,再也没了动静。
猛虎死了,但乌兰莫图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血流如注,身上也多了几道猛虎抓痕,他舒出一口气,看向刚才箭射来的方向,“出来吧。”
一道橘红色倩影从一块巨石后显身,乔弈绯凉凉道:“你还活着吧?”
“死不了!”乌兰莫图对遍体鳞伤视而不见,满不在乎道,“刚才那一箭是你射的?”
“不然你以为呢?”乔弈绯晃了晃手中的弓箭,面呈冷笑。
乌兰莫图着实惊讶,刚才那残暴的搏斗场面,哪怕是北燕女子也会吓得浑身发软,他以为她就早就落荒而逃了,却不想,她竟没跑多远,还一箭射中猛虎另一只眼,让他获得短暂喘息的机会。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娇滴滴的乔弈绯居然有这本事?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见乔弈绯走起路来,脚步一扭一扭的,乌兰莫图一边清理着身上的血痕,一边道:“你怎么了?”
乔弈绯蹙眉,“刚才跑的时候摔了,脚扭了,否则我早跑了。”
乌兰莫图哈哈大笑,眼底闪过一道讥笑,“我就说嘛…”
不过,他话还没到一半,脑海里忽然闪过她刚才一箭射中发狂的猛虎左眼的画面,后面的话便咽了回去,看来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看她一瘸一拐艰难前行,乌兰莫图沙哑的嗓音染上邪恶的笑意,“那正好,我抱你出去。”
“不必!”乔弈绯冷冷拒绝,刚看到猛虎的时候,确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转身就跑,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手扎破了,脚也崴了,一动就钻心地疼。
“抱自己的未婚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乌兰莫图唇角扬了扬,看乔弈绯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男女授受不亲,一日未成婚,便一日不得亲近。”乔弈绯板起脸,嫌弃道:“况且,你一身是血,离我远点。”
乌兰莫图脸色一黑,还没开口,就听到前面一阵喧闹的声音,“找到王爷了,找到王爷了。”
是乌兰莫图的亲随找了过来,他们看见王爷满身是血,吓得大惊失色,“王爷?”
乌兰莫图轻描淡写道:“没事,杀了一只虎。”
发现死在地上的猛虎之后,那些随从陡然欢呼起来,“王爷猎到了一头虎!”
“王爷英勇无敌。”
“王爷神勇!”
……
“乔姑娘?”随着乌兰莫图亲随一起找来的竟还有徐天舒!
徐天舒望着地上死状惨烈的猛虎,俊秀的脸上掠过一道惊讶,关切道:“乔姑娘,你没事吧?”
乔弈绯想起徐槿楹的话,估计徐天舒是得了她的嘱托才刻意关照自己的,如实道:“我的脚扭到了。”
徐天舒面色一紧,“你等等,我马上去叫人来。”
“这位是…”乌兰莫图不认识徐天舒,眯起眼睛打量道。
“在下大夏镇国公府徐天舒。”徐天舒不卑不亢,姐姐交代过他,围猎之时务必要照顾好乔姑娘,况且,他对乔姑娘一直心存感激,就算没有姐姐嘱托,也愿意多加关照。
“原来是徐二公子。”乌兰莫图当然知道镇国公府的名声,眼前这位青年长身玉立,眉目俊朗,眼神熠熠,和那些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不一样,冷哼一声,霸气道:“我未婚妻受伤,我自会照顾,不需假手于旁人。”
徐天舒闻言脸上罩上一层阴霾,淡淡道:“乔姑娘是大夏姑娘,何况我并未听到皇上有赐婚圣旨,事关乔姑娘清誉,还请亲王慎言。”
乌兰莫图脸色不善地盯着徐天舒,前面又传来威严的声音,“怎么回事?”
竟是秦湛,他后面还跟着乌兰加玛!
乔弈绯对秦湛视而不见,伸手靠在乌兰加玛身上,热情道:“公主,我的脚扭到了,劳烦你帮我一下。”
乌兰加玛知道大夏最是看重男女大防,欣然道:“好,乔姑娘小心,我扶你回去。”
见有女子过来,徐天舒也松了口气,命人把自己的马牵过来,“乔姑娘坐我的马吧。”
乔弈绯当然不会推辞,当即嫣然一笑,“多谢徐二公子。”
徐天舒清冷一笑,“应该是我说谢谢才是。”
乌兰加玛扶着乔弈绯上了马,徐天舒将人送了出去,其他人的负责收拾战利品,秦湛扫了一眼猛虎左眼上的箭,冷冷地盯着乌兰莫图,“恭喜你。”
乌兰莫图虽然只剩下半条命,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也知道别人看不出来端倪,但秦湛看得出,唇边笑意不减,“乔弈绯有勇有谋,是个人物,况且她又对我一往情深,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娶她回去,应该每天都可以给我很多惊喜。”
秦湛俊美的脸上染上一丝凉意,“那也要看你吃不吃得消?”
深山散发着肃杀的气息,乌兰莫图眼神转为阴鸷,“不劳铖王费心,她偷我东西不会是你授意的吧?”
秦湛冷淡转身,“怎么想是你的自由。”
乌兰亲王猎得一头猛虎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历次围猎,猎的猎物再多,也多是山鸡狍子之类的,能得猛虎一只,空前绝后。
虽然乌兰亲王自己受伤不轻,但前所未有的显赫战果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相比之下,其他人的战果就显得黯然失色了,甚至有些不值一提。
帐篷里,宋夫人见绯儿白皙娇嫩的手掌心刺得血淋淋,温和地埋怨道:“你说你,好端端的姑娘家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猛兽又不通人性,万一给咬了吃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丛林中逃命被绊倒的时候,乔弈绯的手被地上的荆棘划破了,当时顾不得疼,现在疼得脸色发白。
“宋澜,绯儿是女孩子家,你小心点。”宋夫人看得直皱眉。
宋澜小心翼翼地把扎在她手心的刺挑出来,“下次别那么莽撞了,否则母亲还不骂死我?”
“你以为我想啊?”乔弈绯苦着脸道:“可人家都主动挑衅了,我能不接招吗?怎么也不能丢了大夏的脸啊?”
宋澜正在给伤口清创,秦淳就一阵风地闯了进来,幸灾乐祸道:“乔弈绯,你还健在吧?”
看到乔弈绯血肉模糊的掌心,杂草,荆棘,尖利无一幸免,惨不忍睹,皱眉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看到秦淳,乔弈绯就想起他一母同胞的兄弟秦湛,没好气道:“这里不欢迎幸灾乐祸的,哪里凉快哪里去?”
秦淳不悦道:“我听徐天舒说你受伤了,立刻来看你,你倒好,还不领情?”
“我差点被老虎吃了你知道吗?现在疼得半死,还想让我领你的情?”乔弈绯忍痛道。
宋澜出声提醒,“现在要上药了,忍着点。”
十指连心,乔弈绯疼得龇牙咧嘴,“好痛啊,救命啊…”
秦淳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堵起耳朵,“你这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正在被凌迟呢。”
乔弈绯没好气道:“伤不在你身上当然不知道痛,不想听就出去。”
“看你骂人还这么中气十足就知道没事。”秦淳转身就跑,实在听不了乔弈绯那惨绝人寰的叫声。
宋澜上完药之后,一边包扎一边叮嘱道:“这次捡回一条命,不要大意,手千万不要沾水,还有,脚虽然给你正过来了,但不要乱动,小心错位。”
“知道了。”乔弈绯看着包得像个粽子的手,不满道:“你就不能包得好看一点吗?”
这下,连宋夫人都被她气笑了,“我安排两个丫鬟伺候你,这几日就别出去了,安心养伤。”
宋澜忍俊不禁,“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宋夫人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之后,才语重心长道:“你这丫头啊,真是胆大包天,皇家围猎说起来声势浩荡,其实也就是给公子哥们练练胆用的,这里的猎物不是温顺的,就是无害的,这里的奴才都心知肚明,别说皇子,那些公子小姐们个个金尊玉贵,万一哪个伤了跌了,追究起来,谁都承担不起,要是死了,他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乔弈绯不说话,想起乌兰莫图对大夏的轻慢和蔑视,敷衍道:“我知道了。”
宋夫人看绯儿的神色就知道她不认同,又循循善诱道:“你脾气就是倔,非要逞强,都差点葬身虎口了,退一步讲,就是哪天大夏和北燕再打起来,上阵杀敌的也自有前方战士,用得着这些公子哥冲锋陷阵吗?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你还当真了?”
乔弈绯默然片刻,忽道:“可是,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京中勋贵崇尚安逸享乐之风,难道军中之人就会丝毫不受感染,能做到独善其身,终日励精图治,自强不息吗?”
宋夫人呆住,京城风气奢靡,安享盛世,她虽是尚书夫人,却也是内宅妇人,有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管得了的,绯儿说出这样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哪怕是我,也无能为力,更何况你只是个小姑娘,明哲保身最重要。”
乔弈绯轻声道:“我知道义母是担心我的安全才好言相劝,只是,那乌兰莫图虽带使团前来和谈,可他根本就看不上生于繁华长于温柔中的大夏男儿,言谈之间诸多轻蔑鄙夷,不屑一顾。”
“竟有此事?”宋夫人面呈怒色,“我还觉得那乌兰公主不错,竟不知乌兰莫图如此猖狂放肆?”
“可惜,我明知道他猖狂放肆,却也无法反驳。”乔弈绯沉声道:“义母说明哲保身我能理解,可是,如果异族人面前,人人都明哲保身,若有朝一日,北燕铁蹄再度来犯,又有谁能保护大夏的老弱妇孺?”
宋夫人哑口无言,良久才道:“话虽如此,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姑娘家去。”
“义母有所不知。”乔弈绯清眸一扬,“我生在民间,虽然锦衣玉食,却也见过百姓疾苦,更见过战乱之下的民不聊生,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最盼望的便是国家安宁,能够丰衣足食,安享太平,但此番见到乌兰莫图之后,我发现他来大夏的目的也许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宋夫人心头一紧,“你发现了什么?”
“三年前,北燕大军败于铖王之手,也许,他来和谈是真,来试探大夏深浅也是真。”乔弈绯缓声道。
宋夫人若有所思,忽发现面前多了一道深浓的影子,看清楚来人的时候,立即神色一肃,“铖王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湛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刚到。”
宋夫人怕他怪罪绯儿,忙道:“这丫头行事莽撞,不知轻重,我已经训斥过她了,殿下莫怪。”
“不会。”秦湛简单道。
乔弈绯一见他就来气,直接把头偏到一边去,当做没看见。
宋夫人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起身,“宋澜那小子不靠谱,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