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珊解释道:“我祖父在翰林院任职,有天晚上回来,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什么怪不得人家骂他笑面虎,心实在太黑,我一时好奇,就在旁边偷听了几句,才知道是说的文宁伯,以前没太往心里去,今天见小姐提起,才记起来。”
“你祖父和文宁伯有什么关系?”乔弈绯好奇道,刘珊祖父不过是翰林院的芝麻官,没什么实权,怎攀得上文宁伯的关系?
刘珊欲言又止,犹豫一会,最终还是道:“好像是祖父想为父亲谋一个更好的差事,给文宁伯送了一笔银子,可最后事没办成,钱也没退,祖父很生气。”
“黑吃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瑶环没好气道:“你忘了他们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刘珊眼底迸发出一道强烈的恨意,“嫡母逼我嫁给广德侯,我也不会忘记,若不是小姐相救,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记着就好!”瑶环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那广德侯和我们在同一个队伍里,也不知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刘珊低眉道:“他位高权重,肯定不记得我这等身份低微的人,倒是无须担心。”
两人在闲聊,乔弈绯的思绪却飘得很远,这个文宁伯,虽然在使团里身份不高,却十分能搞事,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接下来的三天,文宁伯安分了很多,没有再作妖,使团在一个彩霞满天的傍晚,到达行云镇。
行云镇的官员得知铖王大驾光临,早就诚惶诚恐地做好了准备,一会的功夫,小小的驿馆便挤满了人,当然,主要是文宁伯的人。
当晚,行云镇官员在当地最豪华的酒楼设宴款待铖王一行,但铖王身份高贵,不会出席这种低级别的宴请,广德侯自恃身份,也没去。
徐天舒等人借口要夜读书,推掉了宴请,他们虽然是国子监的学生,却都出身名门,将来都是前途无量的栋梁之才,尤其是赫赫有名的徐天舒,和一个镇的地方官员吃酒,有失身份。
只有文宁伯平易近人,来者不拒,接受了地方官员的盛情招待,歌舞升平,喝得不亦乐乎。
和文宁伯那边的花天酒地相比,驿馆格外安静,乔弈绯一边欣赏着秦湛的美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这姚永灿可真会做人啊,三教九流的人都结交得来。”
“羡慕了?”秦湛头也没抬。
“羡慕什么呀?人家以前还是我同行呢。”乔弈绯揶揄道:“贪财好色,利欲熏心,卖官鬻爵都占遍了,可架不住皇上喜欢他,一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你父皇的品味果然非同一般。”
秦湛抬头看她一眼,乔弈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很识趣地反省道:“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若有什么不对,请参考第一句。”
秦湛失笑,幽沉的目光看向窗外一轮明月,接过乔弈绯沏好的茶,“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怎会不记得?”乔弈绯挑眉道:“行云镇上最大的客栈是我家的,那天晚上,若不是本小姐大发慈悲,尊贵的殿下就要露宿街头了。”
“如果不那么做,露宿街头的人是你也说不定。”秦湛淡淡丢出一句。
乔弈绯忍俊不禁,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凝眸片刻,低笑出声,“明知道殿下在此,还敢如此吵闹?看来这位来客身份不俗啊!”
随后,外面响起了季承的声音,“殿下?”
“何事?”秦湛平静出声。
“兄弟们在外面住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刚一审问,竟是靖乐公主,属下等不敢处置,她吵着要见殿下。”
“让她进来。”
乔弈绯站起身,“我回避下。”
“不用!”秦湛吩咐道:“你留下。”
见他如此说,乔弈绯一想,也是啊,自己是使团重要人物之一,来见殿下名正言顺,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便堂而皇之地留下来了。
靖乐公主显然是从宫里偷溜出来的,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因为连续赶路,衣服皱皱巴巴,上面还有明显的灰尘和污渍,而且因为好几天没洗头,一绺一绺的头发粘在一起,干枯发硬,上面还有根发黄的野草。
平日光鲜亮丽的公主竟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不细看根本认不出竟是大夏最尊贵的公主。
连乔弈绯都吃了一惊,靖乐最是注重身份,仅有几次见到的她,都是珠光宝气,花枝招展,可今天就跟个不修边幅的农家女没啥差别,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好不容易见到了二皇兄,靖乐觉得终于熬出头了,张口就道:“二皇兄,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瞥到了一旁的乔弈绯,她脸色大变,嘶哑着嗓子呵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乔弈绯一脸惊讶,“这个时候,公主本应在宫中,为何出现在此,而且是这般模样?”
靖乐和贴身宫女紫晶偷溜出宫,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二皇兄。
靖乐本以为苦尽甘来,正欲诉苦一番,可乔弈绯在旁,她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当即板起脸,“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质问本公主?”
“公主息怒。”乔弈绯不怒反笑,“不要说是我,任何人见你现在的样子都会大吃一惊,江湖险恶,我是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歹人?遭遇了什么不测?”
“你竟敢诅咒本公主?”靖乐大怒,“二皇兄,她以下犯上,你快帮我好好教训她!”
秦湛没动,反而冷冷地看着靖乐,在二皇兄幽凉的目光的注视下,靖乐忽然有些发慌,“二皇兄你怎么了?”
“你是怎么来的?来这里干什么?”秦湛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起伏。
靖乐一向胆子大,干脆理直气壮道:“你去北燕找乌兰莫图,我和他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他是我的驸马,没理由别的女人能去见他,我这个堂堂正正的北燕王妃不能吧?”
乔弈绯听得差点笑了,这位公主还真是无法无天到以为海空凭鱼跃,天下任我行,话里有话道:“这一路上舟车劳顿,风吹日晒,公主平日娇生惯养,怕是吃不了这份苦啊。”
“你别小看人。”靖乐横着眉毛蛮横道:“二皇兄,反正我就要跟着你去北燕。”
宫里的公主很少,靖乐又是贵妃所出,皇上极为宠爱,所以平日皇兄们都让着她,宠着她,虽然秦湛平日和她并不亲近,但靖乐习惯性地认为所有皇兄都会把她捧在手心里。
“来人,即刻护送公主回宫,不得有误。”秦湛面无表情发号施令,让靖乐的脸瞬时变了。
“是!”季承带着人进来,“公主请!”
靖乐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哪里肯即刻被遣返?不敢置信地盯着秦湛,“二皇兄你?”
乔弈绯似笑非笑,“公主就别为难殿下了,你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这一路颠簸辛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殿下可担待不起,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你给我住口!”靖乐怒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拖出去!”秦湛脸色一沉,呵斥道。
靖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个皇兄不是对她千依百顺?秦湛竟敢如此怠慢她?
“你们敢对本公主无礼,本公主回去就让父皇砍了你们的脑袋!”看着逼近的几个高大侍卫,靖乐嘶声吼道。
哪知,季承面无表情,“公主若是再不出去,就别怪属下无礼了。”
靖乐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敢?”
“殿下有令,属下没什么不敢的,得罪了!”季承熟练地钳住靖乐的手臂,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靖乐往外拎。
靖乐疯狂挣扎,嘴里喊着,“放开我,你们以下犯上,本公主要禀明父皇,灭你们九族…”
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的她差点气昏了头,对季承又踢又打,季承却纹丝不动,顺利将她拖出了门外。
驿馆本来就不大,闹出了的巨大动静惊动了广德侯等人,他们赶出来看热闹,见是靖乐公主,都大吃一惊,这公主也太能胡闹了。
“季侍卫,这是怎么回事?”广德侯身上披着一件外衣,打着哈欠问道。
季承沉声道:“殿下命属下即刻护送公主回宫。”
广德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文宁伯吃酒归来,见到这一幕,酒都吓醒了,“公主,你怎会在此?”
靖乐公主见到外舅公,仿佛看到了救星,“外舅公,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北燕。”
文宁伯顿觉头疼,“小祖宗啊,你这是胡闹什么呀?”
每个人都在说自己胡闹,靖乐公主又气又急,猛然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声嘶力竭道:“你要是不让我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文宁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知道这位小祖宗说到做到的脾气的,好声好气道:“公主,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