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那一棵粗壮的梧桐树燃了起来,一阵夜风让火苗瞬间窜到了树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着火啦?”
胡同两边是老式的木制结构的房屋,火势要是不控制住的话,两边的房屋要是被波及,那场面就相当难以收拾。
所以这一声喊叫之后,立马就有人提拉着水桶奔了出来。
救火的人越来越多,梧桐的枝丫仍旧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似乎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
不远处,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时候了,给我的时间不太多。
我提了一个水桶,混迹于人群中,穿过胡同,很快就到了那个院子。
场面相当凌乱,人来人往,看热闹的,忙着救火的。
我走到那一扇窗户跟前,有节奏地敲了敲,片刻之后,女孩的脸出现在窗玻璃前。
我抬手指了指楼顶,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她脸上欣喜的表情。
天台上,那个小屋空着,一把锁从外面锁上了。
等得有点心焦,女孩姗姗来迟。
当她的身影刚刚好出现在天台上的时候,我瞬间明白了。
女孩的四肢仍然纤细,但腹部很明显的隆起。
这大概就是女孩被放出来的原因吧。
她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拿一双清澈的眼神瞅着我,似乎要将我看个够的意思。
我摘下了帽子,横竖都只是今天这一次机会了,让她看见又能怎样?
她伸出双手摩挲着我的脸。
“你果然是我心动的那个样子。”
我本来想说:“你也是。”
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我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一句话?
我看着她的腹部:“这孩子是?”
我心中既期盼是我要的那个答案,又十分害怕是那个答案。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
“你是知道的。”
是的,我是知道的,那个混蛋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和那位十八线小明星打得正火热。
孩子自然不可能是他的。
可我,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夜行者,我怎么配有孩子?怎么配当一个父亲?
她大概看出来我的犹豫。
“你不必有负担,这个孩子我自己负责,我会让他(她)好好长大,毕竟那个混蛋给我们留下了很多财富。我不会让他(她)受一丁点委屈。”
她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配……”
她急了:“没有人比你更配当一个父亲,你是一个好人,你也应当是我孩子的父亲。”
“可,你还那么小,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你何必……”
“别,别这样说,我的人生已经被那个混蛋给毁了,是这个孩子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劝解她放弃这个孩子。
她态度十分坚决:“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倒是你,我希望我孩子的父亲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活着。”
夜色下,她的一张脸白得发光。
我长叹了一口气:“活着,对我来说怕是一种奢望。我知道警方大概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她快哭了,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开始咬定这个孩子的父亲是那个混蛋的,但警方还是做了DNA鉴定,这个是骗不了人的。”
“这不是你的错,是天意,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一定要给我的惩罚,是我罪有应得的。”
她将我推了推,这一推之中带着满满的不舍:“你快走吧,警察在我家周围都下了哨,我害怕你会被他们发现。”
从天台上看下去,消防车虽然开??进胡同,但那一棵树的火几乎快灭了,冒着浓浓的烟雾。
我知道我该离开了,这一离开,以后眼跟前这个女孩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际。
我其实对她做不了什么,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拿过她的手机,在里面输入了一些讯息,我母亲的名字,还有北方那个小城的家。
我告诉她,如果可以的话,孩子出生后,通知我的母亲。
活着的时候,我没能给她带来任何希望,这个孩子或许能给她一些慰藉。
一张银行卡,上面有不少的钱,当一个夜行者以来,那上面的数字越滚越多,但我从来没有动过它。
我将它递给女孩。
“我,对你对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就当是一个父亲的心意。”
女孩没有拒绝,收下了。
“我收下了,我要让我的孩子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好人,他只是有事离开了。”
最后一段话,她说的很艰难,带着隐忍的哭泣。
我,那颗坚硬的心在此刻瞬间融化,眼眸里升起一片薄雾。
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女孩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我回过头来。
“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我走了。”
胡同里,人挺多的,我穿梭在人群中,那个胖胖的警察也在人群中,但他一脸焦黑,手里正提着一个水桶,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再一次回过头来,天台的边缘,女孩模糊的影子似乎在朝着我招手。
老天是公平的,当他为你开启一扇窗的同时,又为你关闭了一扇门。
老地方,保罗是一个知名的经纪人,他这些年也赚了不少,大多数是从我们这些人身上得来的。
这一所房子里带着一股让人厌恶的味道,我知道我身上也有那一种味道,连我自己也觉得讨厌。
推开门,一股腐朽的带着霉味的气味迎面扑来。
我捂了捂鼻子,灯啪的一声打开来,保罗带着他那难看的脸色笑得十分难以形容。
“难得你还会想起我。”
我不开腔。
他又说:“怎么样?在外头转了圈,回过头来还是觉得我对你是最好的吧!”
哼哼,他太瞧得起自己了,也不撒泡尿照一照,看一看自己都是一个什么样的德行?
我还是不腔。
“怎么啦?咱们久别重逢,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一副好似我欠了你一大笔钱似的。”
我一声哼哼:“你欠不欠我,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脸色在客厅吊灯的映衬下,看得出来瞬间变了色。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是对我旧情难望,没想到,你是来翻旧账的,那样就没什么意思啦。人活在世上,不都得向前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