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前档玻璃上来回地摆动,车窗上一片雾气,就像近来的这些案子一般,如雾里看花一般,你以为答案就在前面,等你到达前面的时候,它又在更远的前方。
“等会你回局里看一看痕迹科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另外看一看法医如何判断秦小岑的死因。”
“那你呢?”
“我去医院问一问产后抑郁的症状。”
“又去见你的老同学,你不怕嫂子有意见啊!”
“许凡,你过分了啊,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我去找她也没有别的原因,哪一次不是因为案子的原因?”
许凡嘿嘿一笑:“哥,我可什么也没有说,是你脸上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一行字的。”
车子戛然在前方路口停了下来。
“下车。”
“哥,不带这样的哈,这路口我车都打不到。”
“那是你的事。”
“哥,打不到车,你不怕耽误案情调查啊!”
“那是你的事。”
“哥,忙活了一晚上,你忍心让我淋雨吗?”
“那是你的事。”
许凡恨恨地下了车。
“哥,算你狠,回头我会跟嫂子告状的。”
“随你。”
许凡拉着车门还不太甘心。
“哥,今儿个一大早咋的啦?”
“放手。”
“哥,你,怎么一提到你老同学,你就跟乍毛了似的,你心里头有鬼。你……”
油门一轰,许凡的身影甩在了老后面。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儿个跟疯狗咬过一样,心情真如许凡说的那样乍毛了。
车子拐进了路边的应急停车位上,给徐兰打了一个电话。
徐兰,刘行高中时期的同学,妇幼保健院的医生。
那个差一点就成了自己妻子的女人,只能说他们之间少了一些缘分。
当初他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无奈徐兰的父母坚决反对她嫁给一个警察。
徐兰后来谈了几个,但都无疾而终,至今仍然单身。
有时候,因为案子的原因,他也找过她几回。
这么些年以来,两个人没有了那一层关系,倒更向一个朋友一般的关系。
平时无需多联系,但总记得那个人。
有些人,即使不联系,他始终总在心灵的最深处,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徐兰的电话在响了第三声的时候接起来,她的声音满含着疲惫。
她说她上晚班,还有半个小时下班。
如果半个小时之内他能准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门前,她会考虑接见他。
撂下电话,车子拐上了大路,往前急驰,他不由得抿嘴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
等到妇幼保健院的车位,真是很难得。
眼看着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快走完了,前头还排着好几辆车要进停车场。
他不得不亮了警官证,门口的保安才开了后门。
出现在徐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徐兰正脱下她的白大卦。
她笑了:“还差一分钟,你倒是掐着点来的。”
他嘿嘿一笑:“没办法,你们医院的停车位我看是一个大问题。”
她坐下来,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红茶,暖胃的。先喝一口,去一去寒气。”
忙活了一晚上,确实披了一身的寒气,一杯热茶下去,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说吧!又有什么医学上的问题要向我请教?”
“是关于产后抑郁症的。”
“怎么啦,是谁有这个症状?好久没见,你要二胎啦?”
他脸色一红,窘迫地搓了搓手。
“想哪里去了,我们两个人都忙得很,哪有空要二胎。是昨晚上的一个案子,一个从十楼跳下去的新妈妈。”
“你怀疑她得了产后抑郁症?”
“也许吧,说不准,也有可能是他杀。我不太确定,她老公说她好像提过有幻觉的现象。”
“刘行,你真是太逗了,这种事不是应该她老公来问,而不是你来吧!”
“也不是,突然之间好像有一种找不到方向的感觉,或许我只是想要跟你说说话而已。”
“好吧!作为主任医师,我的时间可是很值钱的,看在老同学的份上,给个免费半个小时。”
“产后抑郁症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它真的会让人有自杀的倾向吗?”
“当然,这种症状多于产后2周发病,于产后4~6周症状明显。”
“据死者亲人说,她孩子刚满两个月。”
“这么说来,如果她真的有抑郁症的话,这个时间段刚好达到了顶点,自杀是有可能的。这种病症往往会被自己和身边的亲人忽略,很多病人都是在出事之后才发现的,往往是悔之晚矣。”
“那,具体都有什么症状?”
“主要症状为情绪低落、落泪和不明原因的悲伤。但易激惹、焦虑、害怕和恐慌等症状在患抑郁症的产母也很常见。缺乏动力和厌烦情绪也是重要的相关症状。食欲低下、体重减轻、早睡、疲倦和乏力。在认知方面,有注意力不集中、健忘和缺乏信心。在较严重的病例,还可有自尊心减低、失望感和自觉无用感。”
“据死者丈夫说,死者生前性格内向,不太爱跟人交流,而且常常生闷气。”
“当然,对这一种性格的人来说,她不爱与人交流,内心的积压的情绪得不到倾诉,更有可能出现抑郁的倾向,不过,也得看个体。有些性格很活泼的妈妈产后抑郁的也大有人在。”
半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徐兰桌子上的沙漏漏得一滴不剩的时候,三杯热茶也下去了。
来时沉闷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他站起身来:“我不打扰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也不挽留,起身来送他出门:“你也是,破案固然重要,但身体也很重要。瞧你,发际线越来越高了。”
她说话向来很直,他不太好意思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企图遮掩岁月的痕迹。
“好啦,遮不遮都还是一位英俊潇洒的人民警察。”
车子驶出医院的大门,空调暖风开起来,车窗玻璃上的雾气瞬间散开来。
雨雾中的世界似乎也明朗了许多。
他思想有点飘飞,他在想,如果当初徐兰真的当了他的妻子,婚后的生活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会有现在和楚娟那么平和,岁月静好的感觉吗?
答案是不能,徐兰是一个工作狂,两个经常不着家的人配有一个家吗?
他想,老天的安排应该有它的道理,这就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