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沐冷笑,“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救了她孩子,她就会感激你罢?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孩子有问题,到时候生下来一个健康的孩子,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呢,能算在你头上?”
药叶儿不再解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玄沐说的没错,从她给单清雪诊脉开始,她就知道单清雪是他们日后制敌的一颗关键棋子。
她选择缄默,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单清雪不会完全的信任她。
不信任她的病人,她无法医治。
虽然早就知道单清雪最终下场就是胎死腹中,会被他们利用,但是真的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存有一丝怜悯。
身为医者,每次经历这样无可奈何的死亡,都会让她痛不欲生。而现在她听见单清雪的事情,居然只是心中一动……
原来,进入这权谋的纷争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的心都逐渐开始变得冷漠。
玄沐看见药叶儿脸上的表情从沉默变的愤怒,居然安心落意的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的身份与她以后的身份简直是背道而驰——一个是悬壶济世的医者,一个是杀伐果断的君王。若是她经历了玄武、青龙两国谋权争斗还没有任何变化,那他就要担心她日后回了朱雀帝国如何执掌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是,邵子牧这一步棋布的太好,他手把手教会了药叶儿何为帝王、何为王族、何为权谋。
药叶儿也不负邵子牧的期望,从之前那个犹疑不决的医者,变成了一个执掌风云的王者。
她会愤怒,是因为她已经明白,她的心境正在发生改变——如今的她已经开始变得冷酷无情。
她,厌恶现在的自己。
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是如此无情才能在这群聪明人里稳坐王位?
当初只是担心她在这种环境中能否全身而退,不远千里来到龙城,现在看来,她确实是凤洛守等待了多年的那个人。
*
几百里之外的华城,哪怕是夜幕临近,十里长街之上,依然人声鼎沸,街道两旁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早就华灯璀璨。
大街上,车马、人**织如网,街道两旁铺子前高高挂着店铺的旗帜,门口有喊锣人,不时敲着锣报喜——
“恭喜赵公子通杀,赢了五千两银子!”
“大家快来看喽,李家公子手气真是旺,这一轮居然一盘就收了三千两银子!”
“铛铛铛——”长锣不停,喊锣人声音此起彼伏,无一例外的通报的都是喜讯。长街之上人头攒动,左顾右盼的看着这些店铺之上的名字,犹豫不决的走进那一家家挂着“赌”字大幡的赌场。
是的,这就是华城的黄彩街,也是这整个华城不夜的原因——赌场。
金芯执扇在人流中漫步,扫视这满街华彩,听着街道两旁赌坊喊锣人的叫喊,看着不时被人推出来还要往赌坊里去的赌徒,咋舌感慨,“这就是传说中一夜进出十万金的华城黄彩街啊!今日亲眼瞧见,还真是无比壮阔。”
藤原跟着金芯走在这熟悉的街道上,这里曾是他的地方,而今再次回来,这里比他走的时候更加热火朝天。
金芯见藤原不说话,继续笑道,“还真是奇景啊,若是不来看看,谁能想到在这个荒漠之上,还有如此繁华的城镇!老原头,你说是吗?”
藤原微微侧头,“当初选在这里建赌坊,就是因为这里在两国交界处,管理混乱地区,两不沾,两不管。”
“这地方选的好啊!”金芯眯着眼睛。
他们离开龙城以后,马不停蹄一路向北,坐着骆驼穿过一片无人荒漠,来到了这个纸醉金迷的华城。
金芯不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他喜欢做任何事都有十足把握的时候才去动手。这个建在荒漠之上、两国交界处的华城,他虽然知道,但是从未踏足过。
“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黑金市开的赌坊罢?”金芯合上扇子,负手而行,他其实早就锁定了目标——那座立在整个华城中心,有五层楼之高的一个名唤长富坊的赌坊。
长富坊,是黑金市最大的洗钱手段。无数脏钱只要进了这里就会变成合法的的银钱,再无法追下落。因为这里每日进出的银子实在太多了,多到无法用具体的数目形容。
这里每天来来回回,进出者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有朝堂之上身处高位的官员、有杀人越货的强盗、有家财万贯的富豪、有来此为试手气的公子哥儿、有倾家荡产卖了老婆孩子想在这里一夜暴富的赌棍、更有靠赌为生被华城各大赌坊封为神的神秘赌局人。
哪怕是金芯容颜惊为天人,在这长富坊里也是没有人注意的。
这里的人注意的是什么?当然是摆在那赌桌上一摞一摞的金银、与每个人前面的厚厚的银票,还有那赌桌上决定他们输赢的骰子。
金芯来到长富坊前,门口守场子第一反应不是看金芯的脸,而是目光上下来回扫视,把金芯从上到下看了一个遍——生面孔,身上的长袍是龙城金纺定制衣衫、腰间只是挂着一个成色很好的玉佩、头发只是散散的被一根白纱束住,手上扇子似玉非玉,手指修长,纹理清楚,指甲内没有污垢。
这身打扮、这双不做活的手,也就是一般的富家公子,能花在长富坊的白银不会超过五千两……守场子的人只是盯着金芯扫了一眼,就从他穿着上知道他平日里花销。
这是长富坊守门人的看家本事,只是用一眼的功夫辨认出这人家底,然后推荐合适的赌局。
守门人上前去打圆道,“公子,是第一次来?”
金芯微微一笑,“是,经商路过此地,华城名声在外怎么也要来看看。”
“不知道公子想怎么个玩法?”守门人问道。
金芯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本少爷第一次来,你连门都不让我进,我怎么知道里面是怎么玩的?”
“抱歉抱歉,少爷里面请!”守门人推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立面喊道,“初手,来人接!二楼请!看茶!”
金芯微微侧身问身边的藤原,“什么意思?”
藤原上前一步小声解释道,“‘初手’是第一次来的意思,‘二楼请’是小富的意思,‘看茶’是可以富客可宰出些银子。”
“哦……”金芯点点头,这长富坊的黑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这位公子二楼请!”一个笑脸相迎的小厮,弓腰驼背一副奴才相的小跑过来,一路引者金芯上了二楼。那小厮把金芯引导了二楼场边的一个小雅阁里,上了一杯茶,站在身边跟金芯解释,“公子是第一次来罢?需要我给您介绍介绍玩法吗?”
“说罢!”金芯拿起身边的茶尝了一口,清淡无味,嫌弃的又放下。
小厮搓这手解释,“是这样的公子,我们长富坊是华城最大的赌坊,整个赌坊分五层楼,一楼是小户,一两银子起压十两封顶。二楼是散户,一百两起压,一千两封顶。三至四楼是大户,一千两起,上不封顶。来我们这里的消遣的人,一般都是在一二楼赌钱……”
“不是,你等会……不是五层楼吗?怎么只说了一到四层,不说第五层?”金芯皱着眉,不满问道。
那小厮一愣,脸上立即又堆起笑脸,“公子不知道啊,这五楼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进去的。”
“哦?说来听听?”金芯似乎挺感兴趣。
那小厮也很爽快,“公子,这五楼,需要在我们长富楼赢到一定的赌资才能进去的。五楼的规矩下面的楼规矩都不一样,不可以同日而语!”
“什么样的规矩,居然需要单独开一层楼?”金芯瞪大了眼睛,一副好奇的样子。
这小厮只当是金芯第一次来,对赌坊里一切都很感兴趣,不好扫了他的兴,回道,“五楼的无起压赌资,也无封顶上限。但是如果真的有客人运气好,在楼下赢够了楼里规定的赌资,想进五楼继续试试手气,楼里都会准备好与客人等同的赌资开局。”
“对应的,五楼的庄家是我们长富楼请的有名的赌神坐庄,若是能赢庄,我们长富楼则把准备的赌资全部都奉上。”
“五楼开局,虽然说赌资最多只能翻一番,但是能去五楼的人,带的赌资都不是小数,能赢下长富楼准备的赌资,就已经是顶天的财富了!”
“小的记得,上一次五楼开局还是三年前,在我们这里赢下五楼赌局的,华城公认的赌神——童向文。那一局,童赌神带了一百万两的白银上五楼开局!只是那一局童赌神就赢了长富楼一百万两,震惊整个华城啊!不过那次赌局以后,童赌神就销声匿迹了……”这小厮再次回想起那次五楼赌局,真是峰回路转、斗的不可开交!
起盖的那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人呼吸都顿了顿,就在这窒息的环境下,童向文毅然的摇出了四十二点的最大数!拿走了那一百万两赌资!三个骰子,如何才能摇出四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