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一中心以后,沈知意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袁奶奶的意思,就是想让沈知意彻底地把那家服装厂接手过去。
她把这么多年的经验全都倾囊相授给沈知意以后,便退居幕后做股东。
每年从厂子里拿百分之50的抽成。
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就都算作沈知意的。
沈知意当然觉得这样不稳妥,可袁奶奶却说,她们从前生产的那些服装款式早就不新颖了,其实从七八年前开始,每年的销售额就开始逐年降低。
有了沈知意的设计,她相信服装厂绝对可以重回巅峰。
而且,从现在开始,只生产沈知意设计出的服装。
这算是技术入股,她又要费心费力,管理整个服装厂上上下下,有什么不稳妥的?
袁奶奶甚至为了避免未来有可能会产生的矛盾,已经提前拟定好了一纸合同。
她是怕以后周平生娶了媳妇,万一那个媳妇是个性子贪婪的,想要跟沈知意抢服装厂,或是去为难沈知意。
到时候沈知意会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跟人家争抢,就把服装厂拱手让人。
于是,袁奶奶早就私下找律师咨询过了相关内容。
合同书是转让书。
声明和分成都说的很清楚,甚至她还为自己做了遗产公证。
想到这里,沈知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将车窗全部推开。
愈发燥热的夏风拂过脸庞,却吹不散内心的郁结。
袁奶奶说,她已经有了预感,她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沈知意应下这件事,能将那家服装厂的生命延续下去,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儿,什么钱财啊,什么地位啊,就全是身外之物了。
放不下的,终归成了那些割舍不掉的情感、系带、和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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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以后,白河村旁,长青钢厂正式完成迁厂工程。
连同白河村一起举办了一场非常气派的迁厂仪式。
长青钢厂财大气粗,特地请了酒楼的厨子,在村口摆上整整三天的流水席。
一个月以前,隔壁栋梁村新开办了一所乡村小学,周青第一件事就是来告诉沈知意。
因为沈知意总是说,家里的两个娃必须要读书。
而且,沈知意自己也要参加来年的春季高考。
她在夜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就发现根本不用再往下面接着学了。
其实当初去夜校,也是为了进去以后更容易走参加高考的流程。
近两个月以来,沈知意几乎成了个连轴转的车轱辘。
基本每天都在县城服装厂里面忙活。
隔上一两天,再回家来看看后头新置办的房屋装修的怎么样了。
将近十月份,天气没有那么炎热了。
傍晚太阳落山后,风也稍微有了凉意。
这天是周末,服装厂全体员工都放了假。
这也是沈知意接手服装厂后颁布的新规定。
朝九晚六,周末休息。
精生产,高效工作。
只有身体健康,劳逸结合,才能最大程度地提高工作效率。
清晨八点半,一辆白色小轿车十分拉风地开进村口。
几个举着棒棒糖的孩子们瞪大了眼睛,哈喇子淌了一脖领儿都没缓过神来。
旁边,看着他们玩儿的几个妇女手上的瓜子也忘了嗑。
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似的,愣愣地看着那辆精致又时髦儿的白色小轿车。
“我的老天爷呀!这一辆车得花多少钱啊!”
“咱们村儿啥时候有这么有钱的人了??”
“是不是长青钢厂的车?”
几位妇女同志还特地追出去了好几步。
谁料后面那个纹丝未动的,却继续磕起瓜子,语气中带着一种知晓真相的傲气。
翻了个白眼,啐了口瓜子皮道:“我说你们天天在村口找这个聊天,找那个聊天的,怎么这点事情都不知道?”
“那车子是人家沈知意的~就是江家娶的那个儿媳妇... ...哦呦,要我说啊,这江家能娶到这么个儿媳妇,可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嘞!”
“人家沈知意现在可是县城百晟服装厂的女厂长嘞!可威风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
一个扎着辫子的大姐跑回来,扯着脖子说:“她家男人好像不知道去哪儿出任务嘞!这都两个月了还没回来呢... ...”
“不就是江营长嘛!哦呦... ...都两个月了,还一点信儿都没有呢,那北营部队新上任的营长都来了一个多月了... ...我看着江城,别是死在外面了... ...”
“说什么呢!你个黑心肝的老娘们儿!”
这大姐话音还未落下,旁边就冲出来个提着菜篮子的纤细身影。
穿着身素色印花的连衣裙,一双丹凤眼里窜着火星子。
可不就是宋小美吗!
宋小美几步冲上前去,那架势凶悍泼辣的不行,就跟要把人撕了一样。
她抄起篮子里的一根胡萝卜就朝着那几个说闲话的妇女们扔了过去,嘴里还恨恨地骂着:“你们家也有男人孩子的,能不能嘴上积点德?”
“你们家男人才死了呢!”
“就是你们家男人死了,我家知意的老公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儿事!”
宋小美骂完了以后,就再也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
转身就愤然离去。
剩下那几个妇女,被吓得心惊胆战。
连连拍着胸口喘大气。
其中一个说:“诶呦,她婶子,你瞧瞧你,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
“你不知道宋小美她对象儿是江营长手下的兵啊?”
“你诅咒江营长,不就等于诅咒她对象儿嘛!叫啥来着... ...对,叫王大山!”
宋小美被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提着菜篮子一路快步走到沈知意家。
刘婶子今天从早市上买了两条鱼,正坐在马扎上在大门口处理呢,一看到宋小美涨红着一张脸,气呼呼地闯进来,便挥舞着剪子问:“诶诶诶,你这是咋的了?”
“谁又惹你了?”
宋小美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先一步到家的沈知意便猛然从主屋跑出来。
她手里捏了张信封,娇艳双眸间盛满了泪水,整个人像是朵破碎的春桃似的,看着宋小美,声线发颤地失神般呢喃:“小美... ...怎么办... ...”
“江城他们好像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