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乃清净之地，龙虎山中，抛开院外的游客喧嚣，院内其实很少有人大声喧哗。只是天师府是旅游景点，院落中常有游客喧闹声。
张楚枫见张灵玉脚步虚浮无力，一幅几天都没有吃饭的样子，请求荣山带着张灵玉先填饱肚子再来找他们。
获得天师首肯，荣山便带着张灵玉先离开。
二人去龙虎山食堂觅食，张楚枫等三人则行至远离游玩区域的小楼内。
张之维随手在待客厅布下隔音阵法，推着田晋中来到次位，自己则大摇大摆坐在主位上，等待张楚枫开口。
张楚枫来到二人身前，弯腰行礼恭敬道：“张怀义之孙，张楚枫拜见两位师爷。”
张之维点头道：“嗯，现在还像点样子。”
田晋中只是眯眼微笑，没有出声。
问过好后，张楚枫决定趁被打发走的二人没有回来之前，先把正事讲了。
他语气平缓，将年幼时的往事娓娓道来，包括自己爷爷张怀义的计划。
张楚枫缓缓地说，老天师和田晋中静静地听，良久，语毕。
张之维长叹一口气，田晋中则是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张楚枫见状，抽出密信，道：“田老应该已经看过信件了，但老天师您应该还没看过，等看过信件，我再和您说说我的计划。”
老天师接过信件，细细阅读，眉头微皱，再从头重新观看一遍，问道：“确实是师弟的亲笔信，想不到都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能一眼就看出这字是师弟亲手所写。”
他面色凝重，转头看向张楚枫，道：“信中没有提到事情的细枝末节，应该是怕被人截走暴露，但提到你知晓行动始末，细节由你安排，我相信师弟的判断，但我无法相信你。”
“除非......”张之维画风一变：“除非你成为我座下的第十位亲传弟子，到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那我将会无条件对你保持信任。”
“怎么样，你天赋绝佳，这种年纪正是修行之时，不要相信你爷爷那套理论，他讲得如何天花乱坠，都比不上天师的亲自指点，你也知道天师府其实是有秘传的，对吧？”
张楚枫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不忍直视。
他刚开始确实有考虑留在天师府学艺，学成后再下山办事，但如今后山异人师兄弟身上的羊毛都被他一次性薅完了，他再留在天师府就显得有些浪费时间了。
他回到：“多谢天师厚爱，但我现在身上还有其他要事，我得做好万全准备确保行动成功。如果留在天师府不去做这些事情，那到时候的行动就会出现诸多变数，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田晋中闻言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也确实不该强留你做亲传弟子。”
他看了一眼不甘心的天师，继续说道：“那么，记名弟子怎么样？在天师府挂个名而已，不会限制你的自由，身上的金光咒和五雷正法也有了解释，同时到了外面，别人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天师府的分量。”
张楚枫沉吟片刻，刚要点头应下，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荣山带着张灵玉回来了。
张楚枫向二人示意后打开房门。
二人进门，向两位长辈行礼，荣山回到田晋中身后，张灵玉则是被带到两位长辈身前。
张灵玉在两位长辈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安，好在有张楚枫站在旁边，没有太怯场。
张之维收回目光，道：“的确根骨奇佳，体内也有先天一炁，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他对张楚枫道：“既然你不愿意当我的亲传弟子，将这个小家伙收做亲传也未尝不可。”
荣山听见这话，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山上所有道人都梦寐以求的亲传弟子之位居然被眼前的少年拒绝了，而少年引荐的另一个看似瘦弱的孩子，又在三言两语中获得了亲传弟子之位，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天师见张灵玉一副怯怯的样子，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张灵玉。”瘦弱少年回到。
“好，之前在后山，我与楚风说的那些话，你应该也听见了，我就不再赘述。张灵玉，从现在开始，我要收你为我座下第十位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张灵玉有些被这话吓到了，他没有想过上山第一天就会成为天师的亲传弟子，他看向一旁的张楚枫。
张楚枫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张灵玉好像瞬间就有了信心，他又看向天师，见后者神色不似作伪，当即跪下磕头，“咚咚咚”三声后，大声道：“弟子张灵玉拜见师尊。”
“好。”张之维神色有些得意，他眼神瞟向张楚枫，那神色好像在说：“看，你不要的亲传弟子之位，在其他人那里是多么珍贵，你应该再后悔一些。”
张楚枫嘴角微抽，不愿多看。
荣山三观有些崩塌，眼前这幅随意的场景，和自己当年为了成为亲传弟子所接受的试炼相比，显得是那么荒诞。
但这又仿佛在说明，那个看似风淡云轻的少年所代表的事物，是多么重要，以至于能左右天师的判断。
他随即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去深思这幅荒诞场景背后的意义。
张楚枫见张灵玉拜师完毕，自己也朝张之维弯腰行礼，道：“记名弟子楚风，拜见师尊。”
张之维见状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管张楚枫是记名弟子了，他开心道：“好，都是好孩子啊，没想到刚回山，就能收到两个好徒弟，荣山，今晚叫膳房多加几道硬菜，你要好好给大伙介绍一下两位孩子。”
荣山看见张之维反常的态度，额头有冷汗流下，应道：“是，师傅。”
当晚，天师府设下八卦宴招待了张楚枫二人，宴席上，张之维向诸位道长隆重介绍了自己刚收的两名弟子，并言明这两位将是自己的关门弟子，自己将不留余力地栽培二人。
众道长认识了二人，自然是一阵长辈晚辈只间的关切问候，张楚枫从善如流，给众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张灵玉在宴席上也表现的十分乖巧，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宴席进行到很晚，众人才散去。
张楚枫和张灵玉一起告别众人，他们今晚被分配的房间就在彼此隔壁，所以回程的路是一样的。
寒暄交谈后，气氛有些尴尬，张楚枫有了机会观察幼年时期的张灵玉，张灵玉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临近分别时，张灵玉才有些忐忑地开口，道：“楚风师兄，今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
张楚枫平淡道：“帮你？我没有帮你啊。”
张灵玉疑惑抬头，不知道张楚枫为什么这么说，今天不管是被带进后山，还是欢迎仪式，再到后来被天师看中收为亲传，这些事身后都有张楚枫在行动。
可以说没有张楚枫，别说收为亲传了，他可能现在还在前山，以小道童的身份打杂挑水。
张楚枫见张灵玉没有搭话，道：“你现在拥有的事物西，都是你应该获得的，我没有去帮你获得这些东西，只是在你身后推了一把而已。”
张楚枫没有等张灵玉的答复，挥手走远，张灵玉看着张楚枫远去的背影，他现在无法理解这段话，但张楚枫的言语让他的心里顿时多了些东西，那是他从前没有感受过的温暖之物。
张灵玉大声喊道：“楚风师兄！”
张楚枫脚步微顿，等待张灵玉接下来的言语。
张灵玉在张楚枫身后，用恳求的语气道：“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强，请你教我修行吧。”
张楚枫转身，看见消瘦少年深深低下的头颅，他咧嘴一笑，有些神棍道：“想获得力量？可以。但是相对的，你也将付出与所获力量相符的代价，你，能承受这份代价吗？”
消瘦少年听得有些迷迷糊糊，但气氛都到这了，他也说不出什么类似于“那么，代价是什么？”之类的话，所以他只能眼神坚定道：“我愿意承受与力量相符的代价。”
张楚枫猛然回头，不让张灵玉看见他的表情。
他死死压抑住嘴角的笑意，继续演完：“那么，我就赐予你力量吧，跟我来......”
张灵玉狂喜，跟着张楚枫进入房间。
他不知道，多年以后，他将为今夜获得的力量，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