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门下弟子连日出现于杭州城的为数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能和这个怪异的郭正义攀上交情,言语不通是一道阻碍,还有那郭正义生性怪僻,一切事都不闻不问,整天守庄那个旧得发黄的包袱,深怕被人抢走,玉真子派去不少门人,都因一时好奇,去摸那包袱,而遭郭正义怒揍一顿,渐渐郭正义在杭州城,引起一般人注意。无论他走到那里,总有一群人跟在身后。
他自己似乎也发觉了,从那天起,除一日三餐不能不出列、充饿以外,整日闭门不出,没有人能知道他的住处,许多人试想跟踪他,看他到底住在那里,但他一出城外几个晃身,已失掉他的踪影。
他刚才与对方硬拼了一掌,已发觉内力不如人家,只是有墙壁抵住后背,是以不曾被震退。
但正因如此不能卸去对方的力道,而全部承受下来,因而血气上涌,胸口作痛,有没有内伤还是其次,目前身体内部已难受得要死。
现下敌人发掌攻到,宇文不弃真想就此一闭眼,任得敌掌劈中,马上死掉,以了结这场痛苦。但事实上他仍然翻掌疾推,并没有放弃最后的挣扎。他的掌势总算是及时发出,抵住了堪堪击到面门的敌掌。
虽是在黯淡的光线下,而且是匆匆的一瞥,但宇文不弃仍然看清楚了敌掌生得非常纤美白皙,一点也不似蕴含内家真力、能够杀人取命的手掌。
他只觉这只玉掌上传来一股阴柔强韧的内劲,顿时胸口感到加倍恶闷,险险张口吐出鲜血。在敌人强大难当的压力以及肉体上遭受无限痛苦的情形下,宇文不弃的斗志宛如残雪向火,极迅快地消融。
只那么一弹指之间,他的斗志几乎全部消失无存了。
现在他只是靠着久经锻炼、像钢铁一般的筋骨肌肉,以及背后那堵墙壁之力,抵住敌掌前进之势,身子才没有倒下。尽管他气血浮涌,难过得要命,但他的神志仍然清明如平时。
故此他深深了解,自己这样勉强支撑下去,只不过是徒然多受点痛苦而已,迟早还是免不了杀身之劫。
那神秘女子发出的掌力,这时稳定地维持着目前的份量,既不增加,亦不减少。
因此宇文不弃那对修眉,由于痛苦难受而紧紧皱起,眼睛也因而微微眯缝。他的表情一定是逃不过对方的觉察,故此她发出得意的冷笑声。
四面八方都是车马声,季彦凌府今儿个之热闹,是可想而知的。宇文不弃算是季彦凌的人,季彦凌府他可是有一回来,真要说起来季彦凌府该在东宫,可是不能让贺客都往东宫闯,所以今儿个过生日所在是季彦凌原来的府邸。宇文不弃一下车就先打量这座季彦凌府,看见季彦凌府他才猛然想起他今儿个不该到这儿来,太不该了。
宇文不弃想起了谢蕴如告诉他的话,关外白家有人在这儿,像今儿个这里的场面,白家的人势必非出现在季彦凌左右不可,八阿哥跟季彦凌一定碰头,也就是说宇文不弃也跟关外白家的人难免不照面,只一照面西洋镜马上就会被拆穿,这个怎么办!这下宇文不弃可作了难,此刻已到了季彦凌府门口,容不得他打退堂鼓籍故开溜,可只要一进季彦凌府大门,今儿个就非闹出事儿来不可,这可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马车一动,八阿哥就打开了话匣子,一骡车的话,全是教宇文不弃大场面的礼节,这个该怎么样,那个该怎么样,还有就是叫宇文不弃留意,留意保护他,留意他那些个对手身边儿的人,轻松的话题他是一句不提。
宇文不弃瞪着眼静静的听,有没有听进去只有宇文不弃一个人知道。
果然,七年后的秋天,一位虎背熊腰的少年,独自持剑寻上青城山的修剑院,但极其可怜的,那位少年,只不过遇上青城九大剑客的弟子,便遭败北,身受剑伤逃逸而去。
虽然,这少年遭到落败,但这件事却轰动了整个天下武林。
因为青城山修剑院,是中原武林九大门派的结合。所主持这修剑九大剑客,亦是九大门派中选出的一等高手,自创院以来,修剑院变成中原武林的权威,故而这地方,也就是九大门派发号施令的所在地。任是霸一方的摩头巨擘,也不敢向青城修剑院寻岔,所以少年寻找青城修剑院之事,实令武林为之震动。
“恩……”凤剑惶然轻呼,被他带的立脚不牢,无力地向他坏中倒下。
他情不自禁,手一抄,虎肋一紧,暖玉温香抱满怀,眼中的冷厉神色悄然隐去,代之而起的是火热的眼神,激情地注视着怀中的这位惶乱、失措、迷惘、错愕的一代英雌,他也似乎迷失了。
凤剑不敢接触他的眼神,闭上明亮的凤目,突然幽幽一叹,如梦如诉地说:“你……你的眼神年青,你多大岁数了?”
他猛然一震,手上的力道迅速消散,放了凤剑。抬头望天深深吸入一口气,喃喃地说:“是的,年青,岁月也并未在你脸上刻划下可哀的痕迹,你该为自己打算了,等到老之将至便来不及啦!一个展红绫在江湖上混,终非了局,混了二十年,还嫌不够吗?还等什么?姑娘珍重,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步伐坚定豪迈,远出三四十步,扭头向木立原地目送他离开的凤剑挥手致意,然后昂然而去。
这座大花厅,坐落在大宅院的前院.陈设古朴典雅,靠里一排楼花玉屏风前,坐着两个人,站着两个人。
坐着的两个人,年纪都在五十开外,主座上是位身材颀长,身穿白袍的老者,长眉凤目,威仪逼人,还带一份飘逸超拔,想当初年轻的时候必是位风度翩翩的俊逸人物。
客座上那位,略嫌清瘦海青色长袍,外罩团花黑马褂儿,文质彬彬,一脸的书卷气但是举止之间却隐透一份宦海公门的历练。
站着的两个,垂手旁立,一个近卅、一个甘多,近卅的浓眉大眼,相貌威猛,穿一件团花黑袍,廿多的剑眉星目,英武轩昂,穿的是件海青长袍,两个人一般的态度谦恭,神色从容。
白袍老者微笑截口道:“季彦凌,他们做晚辈的,心里的感受不敢形诸于色,可是我这个做老的却不能不替他们不平,不能不替他们说几句话,季彦凌不要小看他们,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所学、机智、胆识、历练,站出去足抵半个武林,你们要的就是这种人才,季彦凌你还有什么不中意,不认可的?”
清瘦老者忙道:“哎哟,您老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毫无轻看两位世兄的意思,我怎么敢,我对这方面是十足的门外汉,根本也不知道几位世兄的深浅,不了解几位世兄的才能,我怎么会、又怎么敢中意哪一位,轻看哪一位?您是知道的,我完全奉命行事,上头的主子指明要行三的那一位,我怎么敢擅做主张另请别人,真要是请了这两位中的一位,您又叫我怎么回京去复命呢?”
他起身漫步走过郭正义的身边,左手指倏地弹了一下,“呼的”一声,一丝锐利破空之声发出,坐食的郭正义突的身子一震,猛地一抬头,眸中射出一道寒光,紧紧打量书生,他的表情很是复杂,像忿怒,又像遇到对手的高兴,他那张满皱纹的脸上起了更多皱纹,就像他的脸上开筑了千万条壕沟,更增加了他的丑容。
忽地他一抬手,一股呼响的风声透出,书生右掌一拂,砰的一声大响,食客们吓了一跳,顿时,百十对眼睛朝这边注视。
书生毫无表情的脸上浮上一丝惊奇的神情,他呆了半刻,眸中杀机隐露。哼的一声十指猛弹,一时丝丝响声大作,郭正义怪叫一声猛地跳起老高,只听“咚咚”连声,那寸余厚的桌面旧竟似被重铁戳到,破了十个大洞。
郭正义冉冉落在地上,神情变化不定,他似下定了决心,用酒在桌面乱画一阵,抬头向书生示意。
宇文不弃但见这个厉害可怕的敌人,只露出大半截面孔。不过这已经够了,因为在她面上,竟长着一只特别高挺而又弯曲加钩的鼻子。
当然他也同时发现这个鼻钩如鹰嘴的女郎,其他的五官和面孔的轮廓都很好看,如果不是被这只鹰钩鼻子破坏,则她必是个美女。
不过宇文不弃又知道,那时候她虽是艳芳桃李,气质上仍然是冷若冰霜,依然使人不敢亲近她。
拿着火炬的婢子名叫阿兰,丹枫则站在一旁。她们都是十八九岁的俏丽少女,穿着紧身衣裳,箭袖束腰,脚登小皮靴,腰间都佩着剑,整个人看起来既利落又漂亮。正因如此,可就更把她们的主人衬托得更难看了。
她们亦将这个年轻男子的表情全部摄入眼中。由于他长得英俊籍洒,所以他痛苦的神情,似平较易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