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一凤道:“只是他说住在不远,这句话就露了马脚了。”
宇文不弃道:“他确实读过书,对时艺(时艺即考试的八股文)也很熟悉,但他明明不是文士。”
荆一凤偏头问道:“大哥怎么看出来了?”
宇文不弃道:“我们早就防到有人注意,所以走路时故意下步极重,他却没注意这一点,这一路下山,脚下极轻,这不就是说他有一身武功么?”
荆一凤道:“这么说,他可能是双环镖局的人了。”
宇文不弃含笑道:“他们先前怀疑我们,现在大概不会再怀疑了。”
荆一凤笑道:“看来假扮读书公子也不容易呢,如果大哥不懂时艺,给他这一交谈,不是就有了破绽了么?所以咯,大哥是文武全才。”
“兄弟也夸奖我起来了。”
宇文不弃笑道:“那是我小时候,家塾里的老夫子逼着我念的,朝廷以时艺取士,不知扼杀了多少读书人,一生就在揣摩着破题文,老死牖下!”
荆一凤道:“但那也是想做官的一条捷径呀,只要考试连捷,就可以荣宗耀祖,升官发财。”
宇文不弃道:“古人会说,不当良相,当为良医,我觉得还要加上两句。”
荆一凤问道:“加上那两句呢?”
宇文不弃道:“不为良医,当为良侠。”
荆一凤道:“有些人不是认为侠以武犯禁么?”
宇文不弃大笑道:“那是腐儒之论,行侠尚义,劝忠劝孝,为天地伸正义,为社会诛强霸,有些人却把侠字看作了市井小人,好勇斗狠之徒,那就大错特错了。”
“大哥说得是。”
荆一凤朝他嫣然一笑道:“以后我叫你成大侠好啦!”
宇文不弃也笑道:“那你就是成二侠了。”
晚上,黄河底可比白天还要热闹!
那是除了酒馆、茶楼、灯火通明之外,所有摊上,也都点起了灯,远远望去,真有莴家灯火迎黄昏的景色,徐州城里,几条最热闹的大街上,都比它要逊色得多了。
尤其晚上这个时候,人们都有空了,谁不出来逛逛夜市,所以看去就人头拥挤,到处都是人了。
宇文不弃、荆一凤找到横街上的鸿运楼,吃了一餐丰盛的晚餐,然后手拉手随着人群,略为转了一圈,就转到了卖梨膏糖的张老实摊位前面。
张老实堆着笑道:“二位公子,要卖梨膏糖?”
荆一凤故意走近了些,伸手挑着一块块的糖,问道:“老丈,这怎么买呢?”
张老实陪笑道:“大块的,一共有四小块,是两文钱。”
宇文不弃却以“传音入密”问道:“老前辈,荆前辈可曾来过吗?”
荆一凤挑着里面嵌松子的,核桃的,还有玫瑰夹心的和椒盐的各种两大块。
张老实一面用纸包着,一面也以“传音入密”答道:“老朽从早到晚,都在这里,他还没来过,老朽也正在奇怪,说好了黄昏前到老朽这里来的,也许他有事了,要迟点才会来。”
宇文不弃攒攒眉道:“荆前辈会不会出事呢?”
张老实道:“这个你们只管放心,荆老弟是个细心谨慎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差错,你们落了店没有?”
宇文不弃道:“还没有。”
张老实道:“你们只管先去落店,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到小老儿这里来,就可知道荆老弟的消息了。”
两人以“传音入密”交谈,到此为止,荆一凤也付了钱,就相偕离开了摊子。
路上,宇文不弃就以“传音入密”把和张老实说的话,告诉了荆一凤。
荆一凤焦急的道:“爹会不会出事呢?”
宇文不弃笑道:“不会的,张老前辈都深信爹不会出事,难道你还信不过爹么?”
“嗯!”荆一凤抬头道:“大哥,我们现在到那里去呢?”
宇文不弃道:“回城去,找一家客店落脚。”
两人回到城里,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招商老店,刚走到门口!
就见一名伙计迎了出来,陪笑道:“二位公子爷要落店?”
宇文不弃道:“有没有清静的上房了?”
“有,有!”
伙计连声应有,抬着手道:“二位公子爷请随小的来。”
说完,立即领着两人往里走去。
上了楼,店伙推开一间房门,点上了灯,说道:“这间上房,最宽敞了,二位公子爷住,最舒适也没有了。”
房间果然相当宽敞,收拾得也很干净,但床却只有一张,是双人大床,被褥白净,是最好的房间,那是没错!
荆一凤全身一阵臊热,问道:“我们再要一间,还有没有?”
那店伙道:“上房只有这一间了,二位公子是弟兄咯,这间房就可以住两个人。”
荆一凤心头又羞又急,说道:“这……”
宇文不弃轻轻碰了她一下,说道:“那就这一间吧!”
店伙应了声“是”,放下烛台,回身退出。
荆一凤望了他一眼,嗔道:“那怎么成?”
宇文不弃含笑道:“兄弟,你没听见只有一间上房了么,就将就些吧!”
荆一凤羞涩的道:“这怎么成?你也……不想想……”
她说到这里,店伙送来一壶香茗,又匆匆退出。
宇文不弃低声道:“我的好兄弟,我们第一次见面,不也睡过一张床,这有什么……”
她几乎羞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他是生龙活跳的人,当然不行了。
店伙又进来了,他端来了一盆脸水,陪笑道:“公子爷请洗把脸,小的再替你们去换。”
宇文不弃道:“不用了,你去忙吧?”
店伙笑道:“小的就在堂口上,二位公子爷有什么吩咐,叫小的一声就好。”
说完,回身退出,就回身带上了房门。
宇文不弃朝她走上一步,低笑道:“好兄弟,你不用急……”
宇文不弃朝她微微一笑道:“兄弟,我们可以睡了。”
荆一凤腼腆的道:“这是君子协定!”
宇文不弃轻笑道:“你先上去,睡下来再说。”
荆一凤道:“你呢?”
荆一凤婉然道:“你,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是有一份情的,不然,那天,她不会暗中跟着你去了,也幸好有她暗中尾随下去,不然还没有人救你,宇文哥,你应该明白,我和她还是在口头上结了姐妹呢,我并不是醋坛子,只要你对我不负心就好了。”
宇文不弃捧着她脸颊,又长长的接了个吻,才道:“好妹子,我永远也不会对你负心。”
“那就好。”
荆一凤满足的一笑,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双双跨下,略为装束,就悄悄推开后窗,穿窗而出。
宇文不弃待她纵出之后,又悄悄椎上窗门,才向她打了个手势,低低的道:“你随我来。”
这时,二更已过,除了较为热闹的一二条大街,尚有灯火,其余的街上,已是一片黝黑。
两人施展轻功,不消一回,就已到了双环镖局的附近。
宇文不弃一下隐入暗陬,待得荆一凤掠到,就悄声道:“妹子,双环镖局有不少高手,你可不能有丝毫大意,我上次来过,你只要跟在我身后,不可离得太远。”
荆一凤俏声道:“我知道,你只管在前面走就是了。”
说话之时,从怀中取出那张紫金面具,覆到了脸上。
宇文不弃不再说话,双足一点,轻轻跃上了附近的民房,接连几个起落,就掠近双环镖局的屋面,再一长身,凌空飞起,像夜鸟一般,一下就投入了暗处。
荆一凤自也不肯落后,跟着长身纵起,接连几个起落,街尾追了下去。
双环镖局几进屋宇,此时差不多灯火全熄了,一片黑黝黝的,生似全已进入了睡乡;但宇文不弃目光何等锐利?他在飞越过围墙,落到屋上的一瞬之间,目光一扫,就已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十数辆镖车,全停放在大天井中。
第二、在镖车中,和四周阴暗的转角上,都有闪闪发光的眼睛,在隐伏着,人数似乎不少!
宇文不弃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这些镖车,如果是镖银、红货,他们是镖局,尽可明目张胆的守护,用不着把人躲在镖车里面,这种情形,似乎是设下的陷阱,是等候着猎物一般,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军事重镇的徐州城,还有人敢到镖局来劫镖不成?”
他心念闪电一动,立即朝身后的荆一凤举手打了一个暗号,招呼她再往后进去看看。
两人展开轻功,就像两缕黑烟,轻悄的飞掠而过,这些守伏暗处的人,当然不易发现。
第二进,戒备的情形,比之第一进就疏懈多了;但长廊转角,依然有人值岗。
宇文不弃是从西首围墙进来的,他引着荆一凤避开正屋,只是在西首屋脊的阴暗处越过,再折而向西,就是西花厅。
因为双环镖局三进屋宇,此时只有西花厅还隐隐有着灯光。荆一凤悄悄掠近,说道:“大哥,你不是怀疑他镖车么?怎么不下去看看呢?”
宇文不弃低声道:“你没看出来么?”
荆一凤愕然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宇文不弃道:“镖车里面,和镖车四周,都隐伏着人,我们只要一走近,立时就会被人家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