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不弃问道:“那么你们小姐呢?”
中年妇人道:“小姐就是小姐咯!”
宇文不弃道:“在下是说你们小姐的芳名叫什么呢?”
中年妇人道:“这个我可不敢说,我们小姐脾气不太好,我若是告诉了你,给她知道了,那不要嗔怪我老婆子嘴快了。”
宇文不弃笑道:“大婶年纪并不老,怎么能说老婆子呢?”
中年妇人听得笑道:“宇文公子这不是说笑么,我们乡下人,过了四十岁,怎么还不老呢?”
两人边说边走,倒也不觉得寂寞,中午时分,在刁村打尖,那只是路边的一个酒面摊子。
中年妇人叫了一碗三丝面,却只吃了半碗,便自停筷。
宇文不弃吃了一大碗大卤面,和四个包子。
中年妇人自己吃好了,却要店伙切了些卤牛肉,剁碎了拌了小半碗白饭,蹲下身子,喂她一直抱在手里的小乌吃饭。
宇文不弃边吃边看,但觉中年妇人喂小乌吃饭的那双手,却生得又白又嫩,十指尖尖,不像是做粗活的人。
饭后,宇文不弃会了帐,两人走出松棚,继续上路。
中年妇人道:“宇文公子,要你护送我,已经过意不去了,怎么好叫你会帐?”
宇文不弃笑道:“大婶不用客气,区区面钱,何足挂齿?”
傍晚时分,赶到南泉,这里是一个大集。
中年妇人道:“宇文公子,我们今晚就得在这里落店,再过去,就会找不到宿头了。”
宇文不弃点点头,两人在一条长街上,找到一家客店,宇文不弃要店伙开了两间清静上房,这一晚在平静中过去,第二天一早,宇文不弃回了店帐。
中年妇人却买了一大包卤菜、包子,才继续上路,那是因为从南泉往南,这一路上,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家,中午没地方可以打尖,一直要到塔埠头才有镇集。
两人走了二十来里路,中年妇人叫道:“宇文公子,我们歇一忽儿再走好吗?”
宇文不弃知道她不会武功,从昨天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走了八十来里路,可能脚走酸了,这就点头应“好”,在路旁找了一处大树底下,坐了下来。
过没多久,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奔行如飞,从大路上奔掠而过,他从大树经过之时,还回头打量了两人一眼,才朝前赶去。
宇文不弃看他装束,和前晚两个黑衣人相似,心中不觉一动,暗道:“莫非此人就是街着自己两人来的了。”
中年妇人自然也看到了,低声道:“宇文公子,这人朝我们打量,我看他眼光不善,只怕和前晚两个人一路的呢!”
宇文不弃道:“他们又不认识我们,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了。”
中年妇人道:“那我们就快些走吧,只要赶到灵山卫,就可没事了。”
宇文不弃当然不会把黑衣人放在眼里,但他并没多说,当先站起身来,中年妇人,仍是跟在他后面,继续上路。
又走了十来里路,中年妇人抬头看看日头已直,就在身后叫道:“宇文公子,日头直啦,咱们该休息了。”
这里正好有一片深林,她走到树林底下,找了一块大石坐下。
宇文不弃把手中一包食物,打开了纸包,放到她身边的大石上。
两人吃着包子,中年妇人放下了小乌,自己一边吃,一边还喂着小乌。
经过两天时间,小乌和宇文不弃也熟悉了,他喂它卤牛肉,它也吃了。
中年妇人笑道:“小乌平日只有小姐喂它才吃,别人喂它,连闻也不闻的,但它居然接受你喂它的东西,那就表示和你宇文公子有好感了,你抱抱看,看它要不要你抱?”
宇文不弃依言伸出双手去抱它,小乌居然跳到他膝上来了。
宇文不弃高兴的笑道:“小乌果然把我看成它的朋友了。”
一面轻轻摸着它的头,小乌也显出友善之色,用舌头舔着他的手。
中年妇人欣然笑道:“这样就好了,还有一半路程,宇文公子就可以帮我抱它了。”
宇文不弃道:“小乌很乖,我实在很喜欢它,从现在起,就由我抱着它走路好了。”
刚说到这里,忽然闻到小乌身上,似有一缕淡淡的幽香!
这种幽香,只有少女身上才有,小乌身上当然不会有香气的!
只听远处有人道:“这一路上,只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穿蓝衫的佩刀少年,他们走的不快,大概就在前面不会太远的了。”
中年妇人低声道:“有人来找我们呢,我去躲一躲。”
她不会武功,自然胆子很小,连小乌也不顾了,话声一落,没待宇文不弃回答,匆匆朝林中钻了进去。
只听另一个人道:“师弟认为这两人有嫌疑么?”
先前那人道:“他们昨天中午在刁村打的尖,别地方都没见过,不是明明从灵山下来的么?”
“好!”后面那人道:“咱们先去盘盘他们的底。”
话声渐渐接近,从来路上并肩走来两个黑衣汉子,脚下甚快,转眼就已奔到面前。
这两人都在三十四、五之间,身材相当结实,一望而知练的是外门功夫。
宇文不弃依然自顾白吃着包子,还把卤牛肉喂着抱在怀里的小乌,根本连正眼都没看那两人一眼。
两个黑衣人互望了一眼,左首一个干咳一声,叫道:“喂,朋友……”
宇文不弃哦了一声,才抬眼望望两人,含笑道:“二位可是要问路么?”
左边一个沉声道:“咱们要问你,你不是还有一个同伴,是乡下婆娘么,她人呢?”
宇文不弃迟疑的道:“在下没有同伴。”
左首一个哼道:“我明明看到那乡下婆娘一路合你同行,是不是躲起来了?”
宇文不弃一面吃包子,冷笑道:“在下告诉你没有同伴,就是没有同伴,如果有同伴,也用不着躲起来。”
左首汉子哼道:“好小子,你还抵赖,这只黑狗,昨天明明是那乡下婆娘抱着的,她不是你同伴,这只黑狗为什么由你抱着了?”
宇文不弃心中哦道:“原来昨天他就盯着自己了。”
一面朝他笑了笑道:“阁下是不是看错了,这只黑狗是在下豢养的,别说昨天,就是去年的昨天,只要在下出门,它就是一直跟着在下,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咱们只是想请教一件事。”
左首一个年事较长,说道:“看阁下也是江湖上人,不知如何称呼,从那里来的?”
宇文不弃心中暗道:“你要问我,那好,我就问问你们的来历!”
心念一动,就含笑道:“在下姓宇文,二位呢?”
右首汉子道:“咱们是崆峒岛门下,在下谷东升,他是我五师弟姚金生。”
崆峒岛,宇文不弃从未听人说过,一面问道:“二位追问在下,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站在左首的姚金生嘿然道:“阁下还没答二师兄的问话是从何处来的?”
宇文不弃道:“在下是从即墨来的。”
姚金生道:“到那里去?”
宇文不弃神色微变,嘿然道:“在下从那里来,往那里去,你们也管得着么?”
谷东升道:“程兄幸勿误会,在下师兄弟是奉命追缉一个女子……”
他话声未落,突听树林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那是有人脚下踩到了干枯的树叶发出来的声音。
“在这里了!”
姚金生喝声出口,身形纵起,朝林中飞扑过去。
他人堪堪扑到,还没入林,就“砰”然一声,仰天摔落地上,手足轻微的抽动了几下,就直挺挺躺着不再动了。
这下直看得宇文不弃和谷东升同时一怔!
宇文不弃心里明白,中年妇人手中有一管“化血针”,这姚金生分明是中了“化血针”致死的了。
谷东升却一下飞纵过去,落到五师弟身边,急急问道:“五师弟,你怎么?”
目光一注,发现五师弟胸口衣衫上,有铜钱大一个被灼焦的痕迹,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暗器,竟有如此厉害?”
他看五师弟脸如死灰,早已气绝,心头不禁大怒,目视林中,大声喝道:“什么人躲在林中,暗箭伤人,还不给我出来……”
话声未落,口中“呃”了一声,仰跌下去,情形和方才姚金生一样,手足牵动了几下,便自不动。
宇文不弃看她用化血针连杀两人,心中大大的不以为然,暗道:“他们虽是追踪你来的,但罪不致死,只要避过了就好,何必非把他们置于死地不可呢?”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耳中只听“嘶”“嘶”两声极轻的破空之声,划空飞来,风声飒然,两道人影从远处投射而来,平空泻落。
宇文不弃暗暗吃了一惊,来人好快的身法,急忙举目看去,这两人一个道士装束,白面黑须,肩负长剑,手执拂尘,看去颇有道气,只是生成了一个鹰钩鼻,脸颊上还有一道斜斜的刀疤,破坏了他的仙气,使人有深沉阴险之感!
另一个是六十左右的老人,身穿半截黄衫,脸如青蟹,浓眉巨目,手中握一支五尺长,粗逾鹅卵的黑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