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宇文不弃明白了,敢情这姑娘就是灵山岛主的女儿了,她一个人居住在灵山之上,前晚那两个黑衣汉子在门外停身之时,他听到小乌的吠声,才临时改扮成中年妇人的了。她年纪不大,自知武功不如崆峒岛的人,听了自己的话,怕崆峒岛的人半途拦截,孤掌难鸣,才要自己护送她回岛去的。
他想起方才自己嘴对嘴哺她真气时情景,一时不觉心旌为之一荡!
难怪小乌对她这般亲呢了,因为她的它的主人!
小乌被宇文不弃从它口中夺下面具,它就从宇文不弃膝上一跃而下,又朝它主人身边跑去。它似乎不喜欢主人脸上戴那劳什子的面具,如今面具给它撕下来了,它摇着尾巴,走到主人身边,又用舌头去舔着主人的脸颊,和她长长睫毛覆着的眼睛,口中还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呜之声,好像在叫它主人,怎么还不醒来呢?
宇文不弃要待叫它过来,不可去吵扰主人;但目光方注、发现那姑娘眼珠在转动,敢情她给小乌用舌头舔她眼睛,昏迷之中,已经有了感觉!
果然,她眼珠滚动了几下之后,就缓缓的张开眼来。
宇文不弃连忙站起身走了过去,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些了么?”
他因她只是一个姑娘家,自然不好再叫她“大婶”了,是以只好用你作称呼了。
那姑娘口中“嘤咛”了一声,目光显得毫无力气;但当她看到宇文不弃走近,又变成了中年妇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道:“程……公子,他们人呢?”
宇文不弃道:“他们给我打跑了,你伤得不轻,刚醒过来,现在觉得怎么了?”
那姑娘眨眨眼睛,说道:“我……被那贼道士一掌击中背后,是你救了我么?”
宇文不弃道:“在下喂你服下伤药,大约再有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不碍事了。”
那姑娘道:“宇文公子,你来扶我一把,我想坐起来……”
她是小姑娘家,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前,这样的躺卧着当然不雅观了。
宇文不弃道:“你不能坐起来……哦,坐起来也好……”
那姑娘睁大眼睛,说道:“宇文公子,你说话怎颠三倒四的,一回说不能坐起来,一回又说坐起来也好,这话怎么说呢?,”
宇文不弃笑了笑道:“你服了伤药,本来不应该坐起来的,但在下想到咱们还得赶路,你负了伤,行动不便,因此坐起来也好,你既然会武功,自然懂得运气了,在下助你运气行功,你已经服过伤药,伤势已无大碍,再以本身真气疗伤,很快就可以恢复体力了。”
那姑娘迟疑了下,说道:“这个如何使得?你……”
她想说:“你年纪不大,怎么能给我引导真气呢?”
要知替别人引导真气疗伤,少说也要有几十年勤修苦练,内功精纯的人,方可施为,若是本身功力不济,勉强施行,两个人都会蒙受其害,导致走火入魔。
宇文不弃不待她说下去,笑了笑道:“在下如无把握,岂会说出来么?你伤及内腑,真气受损,就算服了治伤灵丹,伤势可以无碍,但也得休息上两三天,才会痊好,若是由在下替你引导真气疗伤,只须半天时间,就可以恢复体力了。”
他是急于上灵山岛求取解药,自然越快越好,不能够耽误时间了。
那姑娘给他一说,心思有些动了,她自然希望快些好,这就点着头道:“我就怕连累了宇文公子。”
“不要紧。”
宇文不弃接着道:“在下从前也给朋友引导真气疗过伤。”
说着,已经俯下身去,说道:“在下这就扶着你坐起来。”
那姑娘脸上一红,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宇文不弃伸出手去,半扶半抱的扶着她坐起。
先前她只是一个中年妇人,宇文不弃把她翻过身来,对她度入真气,自然无动于衷。
左手扶住她肩头,右手立掌按在她背后“灵台穴”上,说道:“现在你要摒除杂念,随着我度入真气,缓缓运行。”
那姑娘道:“我知道。”
“好!”宇文不弃道:“那就开始了。”
随着话声:运起玄功,一般滚热的气流,从他掌心,缓缓朝她“灵台穴”度去。
此处已在林中,而且距大路也已有一段路,故而也不虞有人惊扰。
小乌敢情平日看它主人静坐惯了,知道静坐的时候,是不能吵的,是以也只是在主人身边静静的坐下,不敢去跟两人顽皮。
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宇文不弃已助她运行了一小周天、发现那姑娘运行的真气,已经通行无阻,气血和平,这就缓缓收回右掌,说道:“现在你可以自己运气了,但还须静坐片刻,方可停止。”
那姑娘正在运气,自然不好开口。
宇文不弃站起身,走出数丈之外,从地上拾起姑娘被恶洞宾萧道成震飞出去的那柄短剑,但觉剑身银光吞吐,分明是一柄斩金削铁的好剑,这就把短剑和那张人皮面具一起放到她身边,自己就在她不远处倚着树身坐下。
那小乌看到宇文不弃已经不打坐了,就摇着尾巴过来。
宇文不弃闲着无聊,就逗着小乌玩耍。
不多一回,那姑娘运功完毕,一张鹅蛋脸上,也已呈现出春花般娇艳,睁开眼来笑道:“宇文公子,小乌和你玩熟了,它……”
她忽然发现身边放着自己的短剑和一张面具,不觉面色微变,哼道:“宇文公子,是你揭下我面具的么?”
“这真是红萝卜上在蜡烛帐上冤枉了好人。”
宇文不弃笑着耸耸肩道:“在下怎么会知道你戴了面具?就算你戴了面具,在下又何必把它揭下来?”
那姑娘道:“那是什么人把我揭下来的?”
“没有人。”
宇文不弃含笑指指小乌道:“是它从你脸上把面具舔下来的。”
那姑娘气道:“小乌,你真该死!”
小乌摇着尾巴正待朝她跑去,听到主人的斥骂,立即垂下两耳,伏在地上,作出害怕之状。
宇文不弃笑道:“姑娘不用责骂它了,小乌也许是番好心,方才它看你昏迷不醒,才去舔你脸颊的,你为什么要装成中年妇人骗我呢?”
那姑娘脸上一红,说道:“我又不是存心骗你的,我奶娘说,行走江湖,最好不要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我身上经常带着两张面具,那晚,如果没遇上你,我也可以充得过去了。”
宇文不弃道:“那么姑娘后来总应该告诉我了,也好教我少叫你几声大婶了。”
那姑娘噗哧笑道:“叫我大婶,也是你自己叫的,我不是说不敢当么?再说,那时我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宇文不弃看着她,含笑问道:“你倒说说看,在下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姑娘脸上一红,说道:“你坏死了!”
宇文不弃道:“在下那里坏了?”
那姑娘道:“你一直看着人家,就不是好人。”
宇文不弃道:“你如果不看着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看着你呢?”
那姑娘忽然别过头去,说道:“我不理你啦!”
宇文不弃道:“姑娘要不理在下,自无不可,只是这样就不理我,未免太不公平了。”
那姑娘回过头来,问道:“那里不公平了?”
宇文不弃道:“你已经知道我叫宇文不弃了,我却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如果姑娘不理我了,在下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你是谁了,你说这是不是不公平吗?”
那姑娘脸一红,披披嘴道:“原来你想知道我叫甚么名字、哼!你不又好好的问我,想这样套我,我偏不告诉你。”
宇文不弃道:“在下不是好好的问过你么,你也没有说呀!”
他确曾问过中年妇人。
那姑娘道:“你几时问过?”
“你忘记了那就算了。”
宇文不弃道:“姑娘既然不肯说,在下问也白问的了。”
那姑娘用手指拨弄着她秀发,看了他一眼,轻轻的道:“我就是告诉你,也不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记得?”
宇文不弃忙道:“在下记性最好了,听过一次,就会牢记在心,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姑娘脸上不禁一红、心里却十分喜欢,这是他说的,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她一颗头缓缓垂下去,幽幽的道:“我叫玉兰。”
宇文不弃道:“原来是玉兰姑娘,其实你就是不告诉我,我想也想得到。”
玉兰奇道:“你怎么会想得到呢?”
宇文不弃看着她道:“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又有兰花般的香气,这玉兰两个字,不是就在其中了么?”
玉兰姑娘被他说得满脸晕红,嗔道:“你……坏……”
她隔了一回,又道:“我告诉你名字,你可不许随便告诉人家,我从没跟人说过。”
宇文不弃道:“姑娘的意思,只许在下放在心里了?”
玉兰口中“嗯”了一声,心里觉得甜甜的,但脸上却有羞涩之容,低低的问道:“你已经知道我姓司空了。”
宇文不弃点点头道:“在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