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不弃举目四顾,只觉此处前不靠店,后不靠村,不知何以要在这里下车?心念转动之际!
只见一条黑影疾快的朝路右一片松林中投去,同时传来杨宏勋的声音,喝道:“纪兄,快进来!”
宇文不弃急忙纵身掠起,跟踪入林,凌杏仙、姚玉琴也很快的跟了过来。
四人堪堪进入林中,只听来路上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一匹快马打林前驰过,依稀可以看到马上坐着一个劲装大汉,伏鞍加鞭,急驰而去。
姚玉琴低声道:“大师兄,这厮像是跟着我们车子来的?”
杨宏勋没作答,回头道:“纪兄请随兄弟来。”
说完,转身穿林而去,循着林边一条小径走去。
宇文不弃跟在他身后,心中暗道:“原来自己这辆马车,早已被人家盯上了,难怪自己等人,要在车子奔行之中,一个个的飞身下车。”
四人一路急行,走了约摸一盏热茶工夫,只见水塘边上,缘杨垂堤,竹篱茅帘,隐约透出灯光。那是一个种田人家,杨宏勋也不叩门,一手推扉而入。
宇文不弃、凌杏仙,姚玉琴三人跟着跨入屋中。
杨宏勋回头道:“师妹把门关上了。”
姚玉琴依言掩上柴扉,一名庄家汉子匆匆走出,也没说话,替大家打来了洗脸水,接着又端出四碗茗茶。
杨宏勋含笑道:“大家都累了,快请洗把脸,喝口茶,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了。”
大家洗了把脸,各自在板凳上坐下休息。
庄稼汉子收过脸盆,抹了抹桌子,就转身进去,一会工夫,端出四菜一汤,和一桶白饭,放在桌上,就默默退出。
杨宏勋站起身。朝三人招呼道:“来来,大家不用客气,吃饭了。”
宇文不弃心中暗想:“这大概是黑氅人手下早已安排好的,即此一点,可见他手下人手众多,办事填密,只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路数?”
吃过晚餐,杨宏勋要凌杏仙,,姚玉琴到右边一间房中安息,自己和宇文不弃住到左边一间房中。
宇文不弃和他住在一起,自然没话可说,各自上床睡觉。
第二天黎明,天色还没大亮,杨宏勋就叫醒大家,匆匆吃过早点,由他领头,离开农家。
走了半里来路,只见路旁一棵大树底下,停着一辆马车,一个头戴破毡帽的老头,正在替轮轴添油。杨宏勋也不和他说话,指挥大家上车,随手放下了车帘。
那驾车老头也不问大家要去哪里,跨上车头,驾车就走。
这一天,当然又没有在中途打尖,大家仍然在车上吃着干粮裹腹。
傍晚时分,杨宏勋掀开帘子。朝车外望了一眼,回头道:“兄弟和姚师妹,前面就要下车了,贤兄妹可乘此车,直入城中,找一家客店落脚。”
宇文不弃听的一怔,问道:“杨兄两位不是要和我们同去铜沙岛么?”
杨宏勋道:“咱们不能同行,这里有一张路程单,贤兄妹只要依单行事,就错不了。”说完,递过一个纸团,塞到宇文不弃手上,不待宇文不弃多问,转过头去,说道:“姚师妹,咱们该下去了。”
话声一落,一手掀帘,闪身纵下车去了。
姚王琴小嘴一噘,气道:“大师兄就是这么气人,什么事都不肯和人家说明。”但她固杨宏勋已经飞身下车,只好站起身子,叫道:“纪姐姐,再见啦。”
身形一闪,跟着纵出车外。
马车丝毫没停,依然双轮滚转,朝前飞驰。
凌杏仙披撇嘴道:“这姓杨的行动鬼祟,真讨厌死啦!”
宇文不弃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说道:“杨兄是奉命行事,你这是错怪他了。”
不多一会,马车已经驰进城门,在一条大街上停了下来。
那驾车老头替两人卷起车帘,含笑道:“两位客官,柘城已经到了。”
宇文不弃可不知朽城是什么地方,口中漫应一声,便和凌杏仙一同下车,举目瞧去,原来他车子已经停在一家客店门首。
驾车老头等两人一下车,就掉转车子,策马疾驰而去。
这时店中伙计早已三脚两步的迎了出来,哈腰道:“两位贵客请到上房休息。”
宇文不弃点点头,由店伙领到上房,要了一问双铺房间。
店伙送来茶水,便自退出。
凌杏仙掩上房门,悄声问道:“不弃哥哥,那姓杨的给你一个纸团,他写了些什么?”
宇文不弃探手取出纸团,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一、贤兄妹可在拓城购置马匹,沿官道东行,经怀远、滁州、至浦口渡江,到达镇江之后,即须佩挂朝天金钱,男左女右,自会有人接待。
二,如有人盘问兄弟,可说咱们在灵宝相遇,但贤兄妹因奉有父命,对赴铜沙岛之事,严禁向人道及,因此相偕同行至临汝,即与弟作别,雇一马车,取道柘城,即为避弟之故。
三、阅毕之后,请即付炬,知名具。”
凌杏仙看完字条,不解的道:“既然大家都是同赴铜沙岛去的,干么还要互相隐瞒,这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宇文不弃随手把字条在灯上烧了,一面说道:“也许这赴铜沙岛之事,华山派和终南派都不愿人知。”
一宵无话,翌日,宇文不弃托店伙买了两匹马,就并辔登程。
镇江,又名京口,是运河和长江交叉处,长江以北的货物,多集此转运,商业鼎盛。
这天午牌方过,宇文不弃、凌杏仙赶到镇江。
他们已在入城之先,取出了“朝天金钱”,男左女右,佩在腰间。进得城来,但见街道宽阔,商肆林立,行人熙攘,十分热闹!
两人策马徐行,例览着街头景物,终于在横街口上一家大酒楼门前,停下马来。
这家酒楼,开设在十字街口,十分气派,楼前一块横招牌,金碧辉煌,写着“江山第一楼”五个大字。
两人刚一停马,就有伙计迎了上来,拢住马头,伺候宇文不弃、凌杏仙跨下马背,一面躬身道:“公子、小姐,请高升一步,登楼雅座。”
宇文不弃随手把缓绳交与了伙计,就偕同凌杏仙进入大门,登上楼梯,举目一瞧,但见楼上食客满座,差不多已有八成以上的座头,猜拳赌酒,好不热闹?
宇文不弃目光转动,找了一张空桌坐下,举手一招,叫道:“伙计。”
一名店伙赶紧跑了过来,放好杯筷,哈腰问道:“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宇文不弃道:“我们不吃酒,你吩咐厨下,做四样好莱,来饭就是了。”
店伙答应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店伙陆续送上饭菜。
宇文不弃、凌杏仙端起饭碗,举筷吃菜。
忽听一阵橐橐履声,一个身穿破旧青衫,脸色苍白,留着几根鼠髭的中年落魄文士,缓步走了过来,在两人对面一张桌上坐下。
店伙跟着过去,问道:“公子要些什么?”
落魄文士抬头朝四下看了一眼,他那双昏黯无神的目光,落到宇文不弃桌上,自言自语的道:“有肴无酒俗了人,年纪轻轻,看来倒还有些书卷气,偏偏不会喝酒,糟遢佳肴?岂不也成了俗物?”
说着连连摇头。
宇文不弃听的一怔,心想:“他这话,不是明明在说自己两人么?”
那店伙不知他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怔怔的站在边上。
落魄文士一指宇文不弃的桌子,道:“照他们一样,另外再来两斤大曲,要快。”
店伙退到楼口,就大声吆喝了下去。这时午牌已过,食客们也有陆续离去的,但上来的人已是不多。
突闻楼梯口一阵当当清响,缓步走上了一个相面先生。
那人一身黑色长衫,左手提着一块白布招牌,上书“田布衣论相”五个大字,两边各有一行小字,那是:
“铁笔断吉凶
六王指迷津”
右手拿着一面小铜锣,边走边敲,登上楼梯之后,流目四顾,就整整喉咙,大声说道:“兄弟田布衣,铁笔算命,铁口论相,运有蹇通,时有顺背,那位达官贵客,要兄弟谈谈?”
全堂食客全都纷纷转过头来,但谁也没有要他看相,望了一眼,又各自回头吃喝。
田布衣见没人理会,就缓步挨桌走去,每到一桌,口中说着:“客官可要看相:说的不准,分文不取。”
那座上食客,有的摇摇头,有的根本不加理睬,田布衣也毫不在意,还是一桌桌的问了过去。一会工夫,他已在酒楼上转了个圈子,走到宇文不弃桌边,含笑道:“两位贵客,可要看个相么?”
宇文不弃朝他摇摇头。
那田布衣敢情对两人也并没有存着奢望,话声一落,便自转身走去。但就在他转身之际,一缕极细的声音,传入宇文不弃耳中,说道:“今晚初更,两位请到北固山下相候,自会有人接应。”
宇文不弃蓦然一怔,急忙抬头看去,只见田布衣已然很快的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