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滢已经感觉倒,不安的气氛已然是悄然扩散开来。
涣散的人心,就好像一盘散沙,本没什么用。
火堆边,卢瑜有些恐惧和麻木的搂着谢桃,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自己夫郎谢柏身上。
然而谢柏仍然是和以前那样子,冷漠而木然。
卢瑜忽而有些心酸,也许在十多年前,自己的夫郎心已经死了,从谢娥到他们家时候。
阿滢却一步步的,悄悄的往后退。
裴三娘已经无声靠过来,难掩急躁:“看来情势似有不对。”
阿滢沉声:“三娘,这些侍卫支持不了多久的。这支队伍,护卫合计约莫有两百人,如果齐心抵御,也许可以支持久一些。毕竟那些难民都饿着肚子,很虚弱。可惜这些侍卫都是各家自己请的,宛如一盘散沙。更何况这些会武功的侍卫,终究不是真正的军人,见识到这般阵仗,下意识便软了。”
裴三娘抬头,有些讶然的盯着阿滢。
火光轻轻的扑在少女秀美的脸颊之下,一双眸子却沉稳如水。
这个小骗子,倒是挺沉得住气的。
“所以,咱们自是要走。”
裴三娘莫名烦躁。
阿滢张口:“走自然是要走,可要用点脑子。你手下不是有人吗?不动声色,先抓几个流民,剥了衣衫,涂花脸蛋。到时候,咱们混出去,也容易很多。”
裴三娘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这小骗子还有几分聪明。
灯火昏暗,换了衣衫,也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阿滢眉头一皱,将一个包裹塞在了裴三娘怀中:“我收拾了些蜜饯果子,肉脯干粮,路上吃的,你先带着。”
裴三娘越发不平衡,如今她装的是阿滢下人,吃的自然也不怎么好。
反而阿滢一个贱女人,吃得还挺好。
如今阿滢如此凉薄,扔了谢家的人,就准备保命跑路了。
这么一策划,这小娼妇确实比别人要容易活下来。
裴三娘忽而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要是扔下阿滢,让她死在这儿就好了。
不过主人若知晓自己不尽心,肯定饶不得自己。
她略略泄气,旋即另有一个恶毒的念头浮上了裴三娘的心头。
待会儿,带阿滢走,可到时候情势一乱,有的是机会趁乱下手。
别的不说,只狠狠一推,就能让阿滢被骚乱的流民狠狠踩死。
这小蹄子死了,便不能耀武扬威,抽自己耳光了!
裴三娘不觉恶狠狠的想!
耳边听着阿滢有些急切的说道:“你快些回来,来接我。”
“姑娘,我自然会来接你的。”裴三娘低语,垂头瞬间,不觉透出了一缕狞笑。
待裴三娘消失在黑暗中,阿滢方才冷笑一声。
她才不会跟裴三娘走,裴三娘没安什么好心眼,一有机会,肯定想着怎么弄死自己。
阿滢观察裴三娘几天了,发觉这妇人,其实有点儿嘴馋。
没事儿时候,都要抓把瓜子磕。
难怪裴三娘这么胖,胖得跟猪一样。
所以她塞给裴三娘的包袱,那些吃食,蜜饯肉干,都细细认真的拌了毒粉。
裴三娘跟自己水火不容,如果阿滢直接请裴三娘吃东西,对方肯定会警惕。
她一个姑娘,也不好去下人地方下药,那也很扎眼。
然而如今,她塞给裴三娘的吃食,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干粮。
如果裴三娘找不到自己,如果裴三娘跟她失散,她料定裴三娘不会扔了这包干粮,说不定自己刚刚将包裹给裴三娘,这女人也许就会偷个嘴儿。
当然,要是裴三娘没吃,自己也没损失,不动筋骨。
就算裴三娘发现有毒,也没什么关系,阿滢也早就找好借口了。
不是有人要害谢娥吗,阿滢吃食里被人下毒,险些被人害死罢了。
她已经算计了裴三娘,能不能成功,也不是阿滢能控制的。
如今阿滢操心的,就是自己性命。
刚才她跟裴三娘分析的,确实是自己真心话,这些侍卫人心涣散,又不是真正军队,当流民开始冲击时候,只怕没什么真正的作用。
也许唯一可用的,反而吴桐月这个商女家里的武力。
吴家是商户,手底下有六十个护卫,这些护卫,是训练有数的镖师,保过吴家许多险镖,他们相互间的配合,以及心理承受力,都是在场别的侍卫难以比拟的。
时间不等人,阿滢准备立刻抓着小妙,去寻吴家的庇护。
至于谢家其他的人,她也顾不得了,那些人和自己本没关系。
唯独小妙,既然自己利用过小妙,总要保住她一条命。
谢家旁支女的身份并不值钱,可如果自己点名元郡谢家对自己的看重,以及韦家那门婚事,那自然不一样。
商人逐利,当知晓奇货可居。
更何况就算自己一个字不说,半点也不炫耀,吴家应该都懂。
那个吴桐月,知晓那么多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连临近郡县郭太守私纵流民的事情都知晓,可见吴家很敏感,消息也很灵通,是那种不点都透的聪明人。
这些念头,飞快的流转了阿滢的脑海,一瞬间,阿滢已经想妥当。
她已经决定抓着小妙的手,立刻就跑。
反正谢家,应该不会多留意谢娥。
然而没想到此刻,阿滢的手臂,却被谢杏抓住。
谢杏因为恐惧而脾气不好,嗓音更有些高亢:“事到如今,你还乱跑什么。阿母和阿翁,都担心你呢。”
阿滢顿时觉得晦气。
她这才想到,因为自己婚事,她忽而变成谢家的奇货,不再是以前那等不起眼的杂草了。
卢瑜瞧见了阿滢,忽而又瞧向了谢柏。
老实说,卢瑜还真一时没想到阿滢。
可卢瑜没想到,自己木讷了很多的夫郎,忽而在刚才问,阿娥去了哪儿。
卢瑜只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也归咎为对着危险到底还是男人沉的住气。
阿滢内心却阵阵无语,只觉得自己近来确实十分晦气,倒霉透顶。
不过她也有着强烈的求生欲。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带飞这些原本不欲理睬的的谢家人了。
她飞快将自己对如今局势的分析,说给在场谢家人听,当然故意压低了嗓音。
最后,阿滢沉声:“叔叔,你带着我们,去吴家避祸,好不好!”
卢瑜吃惊的盯着阿滢,不过如今不是奇怪的时候,阿滢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而谢柏终于认认真真,看了一下自己从来看不上眼的侄女儿。
可笑,虽然生在同一个屋檐下,其实谢柏跟这个侄女却也是一点儿都不熟。他印象中的侄女,始终是怯弱而胆小,笨笨的,似乎很怕自己这个叔父。
不像,一点都不像,她跟自己那个神采飞扬,却英年早逝的大哥没有丝毫相似。
然而如今,这一日,在篝火边,风轻轻吹拂了火焰。这个秀美的小女孩儿,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陌生而熟悉,却勾起了谢柏脑海深处某些熟悉的记忆。
谢娥最像她父亲的,是她的眉毛,褪去的怯弱后,显得特别的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