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阿滢睡得很是香甜。她一向这个样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勉力让自己睡着。
清晨晨曦头来,她模模糊糊醒来了,见裴楠铉已经起身去了洞外,负手而立。
一身红衣,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只见裴楠铉手指轻轻的弯曲,凑到了唇边,蓦然吹出了清越的声音。
也没多时,一道身影,却由远及近。
那是一匹很俊俏的马,浑身雪白,没一根杂毛。阿滢一见,就不觉十分喜欢,看得眼珠子都亮了。
好漂亮的马!
动物有许多,可阿滢最喜欢的就是马,觉得马这种动物很英俊,也很神气。马身上的线条,是那样子的流畅优美,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阿滢眼珠子都亮了,羡慕看着那匹马跟裴楠铉亲热,而裴楠铉也很是欢喜:“飞雪,这几日,辛苦你了。”
这让阿滢跃跃欲试,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这匹马儿,然而飞雪却蓦然别了俊俏的马脑袋,打了个喷嚏。
阿滢顿时一阵子的无语。
裴楠铉倒不觉心情一阵子大好,含笑:“我的马跟我一样,不喜欢你们女人身上的胭脂粉味儿,都不肯让你们碰的。”
听得阿滢一阵子的牙酸感慨,元郡的姑娘们,都瞎了眼珠子,会喜欢这货?
还是距离产生了美,所以才看上了裴楠铉?
阿滢忍不住放飞了自己的思绪,她想起了昨个儿晚上,服侍他吃蜂蜜兔肉,还给他擦脸。不过似乎,确实也没什么肌肤接触。
她忽而起了一缕挑衅的心思,不觉飞快的伸出手,捏了裴楠铉的手臂一把。
她想到裴楠铉救自己时候,故意捏着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避开捏自己的手。
裴楠铉也不像是那种规规矩矩的人,还是,另有怪癖。
裴楠铉飞快甩开,格外气恼的看着阿滢,瞧着阿滢好奇又充满探索的盯着他。
裴楠铉极力想忍耐,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嗝。
“臭丫头——”裴楠铉憋不住再继续打嗝。
他面瘫一张脸凶着阿滢:“我跟你说过,不要碰我的。”
阿滢想要笑笑,又忍住憋着不笑。
裴楠铉瞧着她似笑非笑模样,气打不了一处来。
“裴少,我真不知道,原来你被女人碰了,会打嗝。”
阿滢一副很歉疚的样子,然而裴楠铉只会觉得她缺乏真诚。
眼前少女,眸色盈盈,一双剪水眸盈盈,稍稍拢眉,仿佛救能轻而易举的流转委屈之色。
裴楠铉轻轻用虎牙咬着唇瓣,仍然一下下的打嗝,死女人,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哼了一声,嫌弃的擦擦手臂。
阿滢在一旁哼哼一声,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擦了也白擦。
一泓清水,清澈见底,溪流淙淙,透出了一股子的沁人心脾清凉。
裴楠铉喝了几个清水,只觉得一缕清凉,缓缓的滑入了肚腹里面。这下子,裴楠铉才终停住了打嗝。
他听着阿滢轻轻的笑,笑声甜丝丝的,已经带着几分女人的妩媚。
阿滢伸手,用水轻轻擦了脸,将自己秀美的小脸洗得干干净净。
水中映衬着两个人倒影,都是青春少艾,容貌姣好,竟似一对玉人。就算这对玉人外貌稍显狼狈了些,暗自盘算也多,然而只看外表,竟不觉有些岁月静好,生出类似美好之类词汇。
阿滢也仔细瞧了瞧,发觉自己只比裴楠铉矮了半个头,如果梳了发髻,两个人便差不多高了。可惜现在披头散发,自然不是一般高。想了想,阿滢暗搓搓的踮起脚,凑了凑,看着个头也就差不多了。
裴楠铉哼了一哼,坏丫头!他旋即扔了块石头去水里,顿时将水面打破,只余下一片碎片。
青郡,谢家人好似热锅上蚂蚁,着急万分!
谢娥可是失踪快两日了!
众目睽睽下,被那北楚奸细掳走了去。
卢瑜虽然一向冷待这个侄女,可如今却真心担切,好生在意。
以前他们夫妻流落在外也还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去元郡,哪儿能想得到居然会出这样子的岔子。
卢瑜的一颗心,都好似被攥紧了,这两日沾了枕头也睡不着。
倒落得眼底两片乌青,精神也不振。
更何况这一次回元郡,卢瑜心里有数,自己夫妻儿人不过是陪衬,最要紧的还是跟尹家有婚约的阿娥。
若不然,谢家这些年将自个儿晾成黄花菜,怎么好好的,又会接自己夫妻二人回来。
说来说去,还是大伯当年不知怎的,攀上的那门亲。
卢瑜这样子的焦虑,也感染了谢杏。
谢杏虽一向和谢娥不好,如今心绪也不觉浮起了几许焦急。
唉,如今来了这么多流民,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再呆在边郡。
元郡繁华,谢杏心中也甚是向往。
她在走廊上走着,不觉伸手死死的搅住了帕子,心尖微微着急。
死阿娥,好端端的,怎么让那些北楚奸细给掳走了?
短短两日,已经惹来许多闲言碎语。
耳边,却忽而听到了一道讽刺的嗓音:“阿杏,你那个族妹,如今只怕已然是残花败柳了。你家阿母,心心念念,想要人家去攀高枝,哪里想得到,居然变成个烂货。”
这话说得既尖酸,又刻薄。
这两日,私底下肯定有许多的人议论,肯定也议论得很难听。
不过再怎么样,那些议论的话儿,一多半肯定是私底下说。
阿杏不慎听到也还罢了,想不到居然有人胆敢当着自己的面说。
说话的是安意如,她脸色甚是苍白,竟没一点儿血色,看着白惨惨的,竟不觉隐隐有些令人为之心悸。
那张清秀面颊,却不觉泛起了一缕扭曲。
安家在流民暴乱时候丢了安意如,本以为安意如定然死了,哪里想得到安意如命硬,居然硬挺着回来了。
谁都知道安意如是被人玩儿过了,还是那些下贱的北楚流民。
脸皮薄些的,早用一根绳儿吊了自尽了,谢杏也好奇安意如居然死皮赖脸活着。
想不到如今,安意如本来清寡的面颊,竟硬生生的透出了一股子的欣喜!
一双眼睛都亮了!
谢杏为之气结!
她自然知晓,安意如为何这般欣喜。
就因为,阿娥受辱!
“只怕,是不能活着回来了,我听说那些北楚奸细手段凶狠得紧。就算活着回来,也早让人给玩儿烂了!”
安意如嗓音尖尖的,一双眼睛却越来越亮。不是有个好婚事吗,连宫中女官都来服侍她,谢娥还穿那么漂亮衣衫,打扮得那么贵气。吴家那个吴桐月,居然还对谢娥奉承上了。在自己那么痛苦时候,谢娥还那么幸福,这不是拿刀子戳自己心吗?想不到还有这样子的好事,转瞬间,人居然被北楚奸细给掳走了。
谢杏顿时为之气结了!她本来性格是有些泼的,也并不是乖巧柔顺的性情。安意如这般说话,谢杏本来该生气的,却不觉心虚。也是,如果阿娥真破了身子,韦家怎么会要她?自家一家子,也抬不起头来。
谢杏心里气苦,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阿娥就遇到这档子事?
看着谢杏狼狈的样子,安意如内心蓦然掠动了一缕快意,甚是欣喜。
呵,谢杏不是之前看不上自己吗?眼光稍稍扫到了自己,就一副鄙夷又可怜的样子。不错,就是那样子的目光,让安意如真的很难受。可是现在,谢杏在自己面前,还不是抬不起头来?只因为她家那个族妹,照样被男人撕开了她的漂亮衣衫——
只有女人,才最懂如何折辱另外一个女人的尊严。
正在此刻,婢女匆匆跑过来,跑得上气不结下气,气喘吁吁。
“杏姑娘,娥姑娘,她,她回来了。”
谢杏一惊,顿时提起了裙摆,匆匆过去,顾不得想许多。
安意如也是一愕,旋即唇角透出了一缕笑容,飞快跟了去。她要去看,一定是要看的。其实她跟谢娥根本无冤无仇,既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也没争执吵闹。她们之间,甚至连话儿也没说几句。
可恶毒的根枝,就这样子深深的扎根发芽,生出了一股子毒液。
也不止自己一个人失贞,这样子想着,安意如的心里面似乎舒服了点。
她对着阳光,轻轻的抬起头,阿娥比我更加凄惨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