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桐忽而有些心里发怵。
这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命里的克星。
本来自己一切都很顺理,什么都筹谋好了的。可自打遇到这个衰货,她便处处不顺。她将一口气,发泄在蔺萱身上,却不敢招惹阿滢这么个贱胚子。
呸,这贱胚子难道还当真重情重义,来力挺蔺萱?
绝不可能,她哪儿会有这样子的好。不就是不要脸,这个时候来笼络蔺家,想多个人脉。
这别的贵女,终归是要脸,何至于如此厚脸皮。
杜雨桐早将这个货色看透了。
耳边,却听到身旁男人怜惜呵护的嗓音:“放心,此等女人,欺世盗名,就算有蔺家护着,今日,也不能轻饶了她。”
杜雨桐一抬头,对上眼前的男子,面颊之上顿时不觉浮起了依赖仰慕之色。
她不觉心忖,没料想,这个男子,倒是对自己甚是痴情。
杜雨桐是习惯于和男人保持一份暧昧姿态的。
不过经历过退婚,她早不相信那点儿男人的情情爱爱。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在自己退亲之后,居然还如此情深义重,甚至越发情切!
而杜雨桐,自然也是顺水推舟,趁机哭诉,自己都是冤枉的。
一切当然都是别的错,而她,则只是毫无根基的小白莲。
她也庆幸,自己是幸运的,送上门来一根高枝,她当然也是死死的抓住在手中。
杜雨桐凝视着眼前男儿英俊面容,唇瓣不觉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只因为,从前她虽然使了点手段,想的至多能引起这个男子的好感。
没想到,他居然心里这般的,爱自己。
以这个男子身份,以他定下的婚约,杜雨桐原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如斯。
杜雨桐不觉暗忖,如今只怕也是想让自己为妾吧。
她盈盈的抬起头,眸中透出了泪水,楚楚可人:“有郎君善待妾身,雨桐已经觉得极是幸福。其实这些害我的人,我也不愿意再计较。雨桐自知自己如今坏了名声,成了世俗之人口中的坏女人,所以,甘愿为妾。”
哎,事到如今,杜雨桐也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余地。
做妾,自然不是她乐意的,可是如今瞧来,却是最好的。
总比做孙绍恩那样子男人妾好些。
孙绍恩那样子的男人,刻薄寡恩,又极自负,谁会吃了猪油蒙了心贴那等货色!
杜雨桐的眼神,充满了仰慕、依赖,让那男人觉得,自己将杜雨桐拯救于水火之中,是被杜雨桐全心全意所依靠的。
而这样儿的感觉,自然便是极好!
杜雨桐当然将自己心里那么点儿小小的不甘,掩饰得极好极好。
既然决意抓住这个高枝,她自然是要好生奉承。
“为妾?你如此纯善温婉,心底善良,却被人处处欺辱,我岂能让你为妾?我若真爱你,如何能让你为妾?要知晓,女子为妾,可是要受尽委屈了的!”
男人到底年轻,甚至有几分意气用事,说话时候不觉有些激动,激动得脸都红了。
就连杜雨桐这样子的女人,此刻心尖儿也不觉稍稍有些感动,更不觉心忖:他对我还是有几分真情的。
不过男人的嘴,本来就是会骗人的,杜雨桐也不会真的相信。
年轻男孩子的许诺,听听就算了,可不必真的放在心上。
“再者,你纵然不计较,可是这蔺萱,如此卑劣,栽赃陷害于你,岂能如此轻易就饶了她?”
“哼!,她不过是仗着有蔺家撑腰,那时候,让皇后娘娘偏向她!”
男人越说,越是激动,面颊也是不觉透出了红晕,恨透了蔺萱。
他认定蔺萱调药,弄坏了方昭仪的嗓子,却将责任推到了杜雨桐身上。
自己认识的杜雨桐极是善良,怎么会做这样子的事情?
到最后,反而是杜雨桐被逐出了皇宫。
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天理公道!
想到杜雨桐所受到的委屈,他都快气疯了。
事实证明,人品不好的是蔺萱,而不是杜雨桐。
兰皇后这样子的包庇,可是结果呢,证明的反而是蔺萱贪墨。
只不过如今,兰皇后已然是判了蔺萱这档子事,自然更不会为了区区杜雨桐翻案。
所以蔺萱所做恶事,也不是件件都得了报应的。
其实杜雨桐倒是对折腾蔺萱的兴致不是很大了。
一来,蔺萱不过算事“帮凶”,主谋是阿滢。再来,她已经折腾过蔺萱,让她身败名裂,也与孙绍恩合离了。
她对蔺萱愤恨,也得到了一定的宣泄。
毕竟,蔺萱并没有真的陷害她。
不过在男人面前,杜雨桐也不会傻到替蔺萱开脱。
更何况,蔺萱如果再倒霉些,她也乐得看个笑话,也不会当真介意让蔺萱更难堪些。
将蔺萱踩到底,也没什么不好。
“你,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杜雨桐不觉满面感激,甚是感动。
杜雨桐一双眸子,流转了光辉。
可是,谁想到,这时候阿滢却是来了。
这女娃儿伶牙俐齿的,本来安排人辱骂蔺萱,让这医馆开张时候就蒙羞,谁想居然来了这么个死丫头。
阿滢那张嘴,可是厉害,一句顶十句。
只怕,是不能让蔺萱含羞忍辱。
这时候,杜雨桐也看到了蔺萱了,蔺萱穿着素色衣衫,轻轻的戴着面纱,容貌若隐若现。
云汉虽然民风开放,不过蔺萱抛头露面当女医生,也戴上面纱稍显矜持的。
这样子风口浪尖,来看热闹的人也是不少的。
正在此刻,一辆马车却滚滚而来,极是气派和张杨。
阿滢也见过南柯流月的车驾,南柯流月车驾可能要宽阔一些,毕竟规制在那里,却绝对没有眼前马车的奢华张扬。
旋即,车帘拉开,一道赤红若血的身影,唇角带笑,下了马车。
阿滢目光轻轻扫过了裴楠铉全身,看着他血龙狼的金丝剑鞘,看着身上随随便便缝着的珍珠宝石。
这一身打扮,配上衣衫红艳艳的颜色,就像是骚包的暴发户,极是金碧辉煌,亮瞎了她的眼!
他,他故意的吧!
如此夸张!
却不得不承认,裴楠铉是极是耀眼的。
阿滢这样子想着时候,裴楠铉的唇瓣,也不觉浮起了一缕浅浅的笑容,恍若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他一双眸子盈盈,竟不觉微微有些深邃。
杜雨桐暗暗在马车里面打量,只觉得唇瓣微微含酸。
裴楠铉这一身打扮,确实太过俗气,太暴发户,可也得看穿在谁身上。
这一套打扮,穿在了裴楠铉的身上,让他逼人的俊美和气势压下来,竟化为了一缕绝不容忽视的惊心动魄。
就连杜雨桐这样子冷心肝的,也不觉心里动了动。
如此艳色,偏生,偏生是个断袖。
杜雨桐迅速的回过神来,此刻自己身边有人,她自然不该对裴楠铉失神。
想到裴楠铉对蔺家的呵护,她心里更不舒坦。
裴楠铉来了,在昭示蔺蕴之是麒麟子,背后的人是南柯流月。
蔺萱,这个女人倒是好运气,没有投个好胎,却能被蔺家收养,蔺家还真喜欢这个养女,也不知为什么。
她和蔺萱毕竟做过那么多年手帕交,知蔺萱和裴楠铉关系也是淡淡的,谈不上如何热络。毕竟,裴楠铉向来是喜爱聪明人。可是裴楠铉看着蔺蕴之的面子,还是会抬抬蔺萱的面子。
蔺蕴之在一旁,也容色平和了许多。
而马车上,不单单是蔺萱,那年轻男人也不觉脸色微变,竟似有些惶恐。
他抿紧了唇瓣,一颗心轻轻的跳动,毕竟裴楠铉这个难缠的裴家儿郎,还是需要避忌的。
可是佳人在侧,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杜雨桐受了委屈,自己却不闻不问呢?
男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颊更不觉流转一缕潮红。
他正欲让自己安排的人开口,却见另外有人到来。
看到为首的女子,他也不觉有些吃惊。
耳边听着杜雨桐极惊讶说道:“连宫里头,也是来了人了!”
灵雨是宫中女官,更是兰皇后的心腹,谁人不知。
杜雨桐怔怔的盯着,兰皇后不会再罚蔺萱了,那如今便是安抚?
果然灵雨传了兰皇后旨意,赐了蔺萱些东西,又安抚于她,只说蔺萱如今虽然被革去宫中女官职位,也不必自暴自弃。
杜雨桐本来已经对蔺萱不生气了,因为她已经出了气,她以为蔺萱已然是极为悲惨。
可饶是如此,此时此刻,她忽而又涌起了强烈的仇恨。
凭什么,同样被赶出宫,蔺萱如今,还能利用蔺家的人脉,阿滢那贱丫头奉承,甚至还有兰皇后出面安抚。
而自己呢,却还如此辛苦,只能靠自己个儿。
就连女官灵雨,那时和自己摆起脸色,可如今却没这般相待蔺萱。
蔺萱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出生,不过是,被蔺家捡去养了!
就连自己身边的男人,刚才这个男人还口口声声,不依不饶要为自己讨取公道,现在也是歇声哑火,一时沉默不语。
本来裴楠铉来了,他已然动摇,如今还加个兰皇后。
兰皇后虽然处置了蔺萱,可是蔺家的恩宠还在。
这般想着,杜雨桐的心底,忽而涌动一缕讽刺。
有些话儿,终究只是说说而已。
她反而要给这个怯了的男人一个台阶下:“连皇后娘娘都出面,就不要再和蔺萱斗,否则,否则我便不理你了。”
杜雨桐的委曲求全,让男人极是动容,甚至伸手,将她搂住:“唉,你如此体贴周全,我此生,定然不会让你受苦。别的我做不到,只发誓,决计不会让你做妾。”
杜雨桐一脸感动,心中却满是讽刺。
这些世家子的婚事,又如何能轮得到他们自己做主?
对方一遍遍的说,杜雨桐都有些烦躁腻味了,却还是只能做出很感动的模样。
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她便弃了这个男人。
实在是令人不耐和烦躁。
暗中,杜雨桐却也是不觉缓缓的,捏紧了自己手指,掐得手心微微发疼。
她又生气了,可没打算便这样放过蔺萱了。
今日有裴楠铉,还有灵雨,谁也不好当众羞辱蔺萱。
可是这么些人,难道还能护着蔺萱一生一世。
时间会让人淡忘,可她杜雨桐,会故意提点。提点蔺萱曾经有过的错,提及这个女人的贪墨,她的不堪。
就好似一条藤蔓,死死的纠缠,缠得人喘不过气来。
杜雨桐的眼底,染上了一层毒汁。
而另一头,蔺萱和阿滢说了几句话儿,就推着阿滢去后院。
阿滢莫名其妙的,被人砸来一个包袱。
她有些生气接过包袱,看着包袱里面是新衣衫,眼前的裴楠铉却似笑非笑。
裴楠铉从怀中取出了药瓶,晃了晃:“噬心蛊的解药,要不要。”
阿滢目光一亮,旋即说道:“你没这么好,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一颗药塞入了阿滢唇中,旋即裴楠铉手掌贴着阿滢的后心,一股子暖融融的内力,便是这样儿的传了过来。
心头的蛊虫仿佛在挣扎,传来了一阵阵的绞痛。可是伴随裴楠铉内力的灌入,那心口疼意便似淡了一分。
一番折腾下来,阿滢不觉挥汗如雨,脸颊唇瓣都红艳艳的。
夏日的衫儿又轻又薄,被汗水打湿了,贴在少女衣衫上。
她侧过头,才看到裴楠铉居然扭过头,甚至故意闭上眼睛。
没想到裴楠铉看着那么放肆,这方面居然很君子。
难怪,给自己备了衣衫。
少年俊美的脸颊,在阳光映衬下,肌肤却微微透出了几许的苍白。
任谁都知晓,元郡裴少,性子很是古怪的。
不知怎了,阿滢内心忽而浮起了浅浅羞涩。
她脸皮一向都很厚,也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就有点儿害羞了。
裴楠铉抽回了手,唇瓣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有几分讽刺似的淡淡说道:“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就是喜欢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用什么噬心蛊,如今替你解毒了。药是蕴之调的,我就算了,你可要对蔺家感恩戴德。”
他就是瞧不起章莲太子,哼,就是上不得台面。
只不过,阿滢这个女人,心里弯弯道道也挺多的。
裴楠铉再转了一下身子,淡淡说道:“你快去沐浴更衣吧,又脏又臭。”
阿滢白了他一眼,也不喜欢自己浑身都是汗水的样子。
她沐浴过后,换了衣衫儿。
衫儿是裴楠铉买的,倒很合身。
阿滢梳得自己头发,瞧着自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样子,倒是对裴楠铉生出点儿淡淡的感激。
自从中了这噬心蛊,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安稳,有时候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怕。
不错嘛,想不到裴楠铉这个断袖,对自己居然很不错。
阿滢内心啧啧作声,看着镜子里照出来的自己漂亮小脸蛋。
裴楠铉是个断袖,没想倒居然会对自己好,也不知晓是不是因为自己越生越水灵了,连断袖都喜欢自己。
阿滢真漂亮,出落得真水灵!
她手指头轻轻一拢自己的发丝,知晓这一多半不可能。
裴楠铉这个人妖得很,心思也多,谁知晓她怎么想的。
待她出去,清风轻轻拂过了阿滢的衫儿,阿滢蓦然冉冉一笑:“裴少,刚才呐,你为什么不瞧瞧我?”
裴楠铉似笑非笑:“我呀,怕吓着我。”
他手指头轻轻拂过了少了些许血色的唇瓣,仿佛唇瓣沾染了蜜糖。
他凝视着阿滢,无可否认,他是喜欢阿滢的。
因为眼前娉婷的女孩子,就透出了一股子聪明劲儿,又很神秘,美丽又活泼的东西,他素来都是喜爱的,裴楠铉素来喜爱聪明的人,而不太喜欢驽钝的人。他就爱阿滢身上那股子野性的劲儿,又放肆,又邪气。这份喜爱,是一种欣赏。裴楠铉是爱美的,素来也喜爱美丽的东西。对于自己喜爱的人,他总归是极宽容的。就好似他喜欢蔺蕴之的纯粹,对医术的痴迷,所以也愿意护着他。
裴楠铉本就是忠于自己喜欢的人。
他做人的原则,就是让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一定要对喜欢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