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他可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帮着一个女人做事呢,虽然他也是挺欣赏伏秋莲,而且也的确对如归楼的老板心向往之,可堂堂男子汉岂能屈于弱女子之下?
他看向赵伊氏,“娘子不用再多说,这事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他宁愿去找个卖力气的活儿计,哪怕是累点,男子汉啊,得立的正不是?
赵伊氏暗自翻了个白眼,果然是这样的,不禁也有些暗自敬佩伏秋莲的眼神,看的真准呢,她微微一笑,“相公可知道连家的底细?”
“嗯,难道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不成?”他在长安这么些年,没听说过哪家姓连的大户啊,他看向赵伊氏,“他们家有什么来头不成?”
赵伊氏就笑,“来头都是说不上,你知道如归楼是从外地开起来的嘛,他们不可能是长安城的人。伏妹妹的相公连清是外地的知县,这次回来是到吏部报道述职的。”
“他是知县?”赵东倒是有些诧异,竟然是个知县呢,看着那位姓连的公子文文弱弱的,看起来吧,好像还不如伏老爷的精气神儿似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官老爷呢。
不过这又怎样呢,他在长安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大的官,他看向赵伊氏,“这事就不用多说了,伏老爷子是个可交的,做事就不必了。”
“可是相公,你知道伏家妹妹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都说了什么?”赵东挑了下眉,看了眼自己的娘子,怎么就拿着这件事情没完呢,不就是一份酒楼大掌柜的差事么,也不见得就能好到哪里去,他也不差这份差事的。
“伏家妹子说,他们过段时间肯定会赴外地,整个酒楼就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打理。”赵伊氏说的有些慢,特意的看了一眼赵东,在看到他眸光微微一闪后。
赵伊氏方接着道,“伏家妹子说了,便是她们夫妻偶尔回长安,也绝不会对酒楼打理方面指手画脚。她会给出一个大的方向,菜色和推出的新款糕点之类都是她提供,但打理方面她绝对倚重大掌柜。”
“而且,她会给咱们百分之一的股份。”
不得不说,赵东听了这么一席话之后,相较之前的无动于衷,是真的有点心动,如果那个女人天天在酒楼里晃,他自然是不屑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头的。
可要真是这样的话……
他只是图个自由,也不会暗中图她什么。
不过,他看了眼赵伊氏,“让我再想想好好吧。”他觉得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先寻个机会和伏老爷聊聊,以他的眼光,他是真的很想结交伏老爷这个人的。
夫妻两人说罢正事,躺在床上,赵东翻了个身就睡了下去,之前在酒楼里头的事情多少还是有几分影响的,他那一跪,当时是没办法,可事后想起来?
赵伊氏看着他转过去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
当她愿意去酒楼里闹腾吗?
若不是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她又怎么会做这种惹自家相公生气的事?家里哪怕是有十两银子呢,相公也得分给戴家五两,那是绝不会少给一两的。
自家还有一个病人在……
幽幽的叹了口气,赵伊氏缓缓的闭上了眼。
睡吧。
她也不图什么相公喜欢,只要能让这个家平平安安的,不会因为生活而毁了,散了,哪怕是赵东心里讨厌她呢,她也能安心的。
次日一早,赵氏到了酒楼,伏秋莲已经让莫大送来了大通的银票,整个国朝通兑,莫大看着赵东,拱手一笑,“赵大爷,这是您的银票,我家太太说了,请您当面查收。”
“查什么查,我是信的过你家太太的。”
赵东拿起银票,眼里带着焦色,“这位小哥儿,我今儿有急事,不便留你,实在不好意思,另外,请小哥儿帮我带个话给伏爷,你家主子,就说改日赵某定登门道谢。”
赵东怀里现在揣着五千两的银票呢。
他是恨不得一步跑到衙门里,交了赎票,然后把人给保出来,早出来一刻就能少受一分罪啊。在那种大牢里待着,人能有什么好?
“赵爷若是不嫌,我陪赵爷走一趟?”
“啊?”赵东有些怔,这话是个啥意思?
莫大笑了笑,“我家太太说,今个儿赵爷怕是要走几个地方,身上带着银子,怕赵爷会有所不便,便想着让我问一问赵爷,若是需要,小的陪您走一趟。”
顿了一下,莫大又加一句,“赵爷放心就是,小的也是长安城人士,打小在长安长大,不会给赵爷耽搁事情的。”
赵东倒是怔了一下,没想到莫大这样说……
他看着莫大,试探般的开口道,“是你们老爷子这样吩咐你的?”如果是这样,他也还觉得可以想的到,毕竟他也是真的觉得和伏老爷投缘,很合性子。
莫大笑了笑,“赵爷,是我们太太吩咐的。”
是那个女人说的……
赵东眸光微闪,有些拿不定伏秋莲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看着性情憨直,却在这长安城打滚多年,虽没有在红尘里历练出一个七窍玲珑心,但却绝非才出道的雏儿。
他虽然对伏老爷印象极好,可伏秋莲这样热情。
难道只是想自己接受她的雇佣?
如果真是这样,也忒热情了些吧?
他看了一眼莫大,心里连闪几个念头过后,最终,还是笑着摇头拒绝,“不敢劳这位大兄弟,我身边也是有些人的,甚是得用,还请大兄弟代我多谢你家太太。”
莫大一笑,“那在下告辞。”来的时侯太太曾交待,如果人家怀有戒心,一口拒绝了他,也不用多说什么,只是回来即可,所以,他一拱手,“赵氏,告辞。”
不过走了两步,莫大却是猛的回头,“赵爷,我家太太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敬佩赵爷对朋友的恩义。”他看着赵大霍的睁大双眼,莫大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他也敬佩眼前的这个人的。
重信诺,讲义气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赵东看着莫大一步步走远,用力的挠了一把头,最后扭头,他从后头走出了酒楼,身后带着几分小厮,几人顺着酒楼后头的小胡同走出去,直奔刑部而去。
驿馆,伏秋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莫大,笑了笑,“赵东没让你陪着?”
“嗯,估计是他不放心,不过换了属下怕是也不放心的,毕竟是一面之交呢。”莫大对着伏秋莲拱手见礼,接过冬雪捧来的茶,笑着道了谢,方道,“太太您之前好像预料到赵东会拒绝?”
“想过,也没想过。”
伏秋莲笑了笑,她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不过,这个样子看来,赵东是拒绝自己的提议了?呵呵,重信重义,对妻子家人嘛,也还算是不错。
最起码昨个儿那样的环境之下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仗着男人天生力压女人的优势,直接对赵伊氏大打出手啥的,而是直接一跪……
这一跪,对他来言应该是很难为的吧?
伏秋莲几乎可以想像的到当时赵东心里的为难。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用,还可以用一用的。
不过,他的拒绝……
伏秋莲笑了笑,也不急,还早呢,再等等就是。
刑部大牢。
戴大林一身的狼狈,看到赵东先是一喜,继尔就是微惊,“兄弟,你怎么这个时侯过来了?这地方可不是你能来的,还是赶紧走吧。”
“大哥,我是来接你出去的。”
“接我出去?”戴大林皱了下眉,接着,他猛的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你把酒楼给卖了?”
“戴大哥,我——兄弟惭愧,有负大哥所托。”
赵东几乎不敢抬头,都是他没有能力。
不然的话,怎么会酒楼都给卖掉?
“都是我不好,大哥你别生气,是兄弟我没有能力,没能保住咱们的酒楼。”赵东看着戴大林脸色微变,很是有几分担心,“大哥先别想了,有什么事情咱出去说?”
戴大林看了一眼赵东,一身狼狈,曾经在大堂上被用过刑,如今连走路都得被人扶着的他,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一脸惭愧的赵东,心潮起伏。
这个傻义弟,哪里是他惭愧?
该说惭愧的是自己才对!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肯定不会卖酒楼的。
虽然他一声都没有吭过,但戴大林就是心里有数,赵东会在这个时侯答应卖掉酒楼,绝对就是为了自己,不然,他一定会把这个酒楼撑下去。
“大哥,你别动,我扶你。”
牢门打开,戴大林身上的枷锁被人撤下去,脚链卸下,赵东看着戴大林一身惨不忍睹的样子,眼圈就红了,“大哥,他们也忒欺负人了。”
明明不是大哥的事,凭什么把自己大哥逼到这份?
好像大哥不亲口承认,就立马整死他一样。
身上的衣裳都和血肉粘在了一块。
这人也就是撑了过来。
赵东看着看着,心里就涌起了一股子怒气,“大哥,他们实在是太过份了,你和我说是哪些人动的手,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们。”
戴大林摇摇头,伸手拍拍他,神情虚弱,“别说了,先带我回去吧。”酒楼的事情即然已经如此,多说无益,还是先出去,然后再做打算吧。
两人并没有回家,先到的自然是医馆。
处理好了伤口,拿了药,戴大林看了一眼身侧忙来忙去的赵东,想想戴家那一家子人,到了这会,别说让他们帮着自己走动,脱罪,怕是恨不得自己立马死吧?
你看,自己今个儿出狱,那些人谁过来了?
不是他就一定非人要来接,他在乎的是那份心意。
“大哥,戴家那边,呵呵,我就没把今儿个您要出来的事情和他们说,若是说了,那边肯定会更热闹,陪您这事哪里还用得到我啊,早挤一边去了。”
戴大林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出声。
这话也只好是骗一骗不知情的外人罢了。
骗他这个当事人?
他和戴家那些人生活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他们的性子?一个个用得着人靠前,用不着人靠后,眼看着你没了利益,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亲爹亲哥呢。
都统统靠后。
再靠后!
赵东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他呵呵一笑,拿起一侧的药膏,帮着戴大林涂药呢,“戴大哥,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啊。”
戴大林哈哈一笑,“好,你涂吧,哥知道。”
再疼,能疼的过大牢里头的那些刑具?
再疼,能疼的过衙门大堂上的那些杀威棒?
在医馆里收拾好,换了身衣裳,戴大林焕然一新的出现在赵东跟前,兄弟两人相视一笑,赵东看向戴大林,“哥哥去我那里歇歇?”
“不必,你帮我找个客栈就是。”
戴大林现在不想回戴家,他暂时没那个心情去应付那些人,想也不用想那些人看到他之后会说什么,不外乎就是什么拖累,是戴家的罪人之类的话。
想着想着,戴大林脸上的神色就多了几分嘲讽。
淡淡的,一闪而过。
他拖累戴家?
多年前戴家一贫如洗,甚至是只能住在长安贫民区,那个时侯戴家是怎么过的?当初他白手起家,带着整个戴家终于从贫民区搬了出来,戴家是怎么看待他的?
从那以后,他把整个戴家的责任都背到了身上。
一背就是这么多年。
可结果呢,他得到了什么?
戴大林自嘲一笑,看向赵东,“我能平安出来,是你把酒楼给卖掉,交了赎银吧?”
赵东有些尴尬,“大哥,都是我不好,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最后只能打酒楼的主意。”说到这里,他直接站了起来,如同紧张的孩子站在了家长的面前,“大哥,你怪我,骂我吧,都是我没本事。”
“傻,大哥怪你什么?”戴大哥笑了笑,有欣慰,也有开心,为着自己能有这么一个义弟,同时,也带着三分的自嘲,亲兄弟等家人竟不如义结金兰的义弟?
“你是为了救大哥,大哥感激你都来不及,更何况,你的身家大哥也是清楚的很,没了酒楼,这一大家子的生活怕是早就汲汲可危,都是大哥的错。”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眼底是十足的默契。
晚上,赵东直接派人送信,他不回家了。
知道自家相公肯定是随着戴大林要好好说话的,赵伊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过去问,顺便派人送了酒菜,以及一些自家做的点心之类,免得自家相公觉得自己这个当娘子的对他义兄不理不问。
看看,这就是嫁个重信义男人的生活。
他这个人吧,时刻都会把身边的朋友放在眼里,稍稍一丁点的小事他就会觉得你怠慢了他的朋友,他的知已,他会以为你看不起他的朋友,继尔和你闹别扭都有。
才因为酒楼闹的不快。
夫妻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除隔阂呢。
赵伊氏可不想因为这丁点的小事再次让赵东心里不自在。不就是一些小吃食嘛,她给送过去就是!
晚上,兄弟两人秉烛夜谈,当说到伏秋莲竟然是如归楼的老板,直接就买下酒楼时,连戴大林都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哈哈,如归楼老板竟是个女的?哈哈,好,好。”
赵东沉默了一下,直接把伏秋莲请他去酒楼做事的话也说了出来,最后,他抬头看了眼身侧不远处的人,径自开口道,“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过去的。”
长安城这么多酒楼,他就不信找不到事情做!
戴大林一听这话直接就怒了,瞪了一眼赵东,“为什么不去?去,你一定要去。”那可是如归楼啊,在外头开的几个分店名声可都是很好的。
还有,人家老板都开出了一成的股份。
这混小子竟然不去?
“你明天就去给人家回复,去。”
赵东有些纠结,“可是大哥,那是个女人呢。”如果是换做别的事情,赵东哪怕心里不乐意,可他对这个戴大林这个义兄却是极为的信服,旦凡是他的话是绝不会反驳的。
可今儿个却……
“大哥,我一想到要在一个女人手底下过日子,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赵东挠挠头,脸上带着几分委屈,“大哥,我是真不想去。”
“都是大哥拖累了你,不然,你哪里还要随处去找差事?”如果他没出事,酒楼不会被卖掉,那么,赵东就还是酒楼的东家,掌柜,都是他拖累了大家。
“东子,听哥一句话,明天你就去答应。然后,好好的在店子里做事,别东想西想的,知道了吗?”
“大哥放心吧,我会仔细考虑的。”
等到第二天,赵东回家。
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他想着之前戴大林说过的话,再念及家里的这些事,自家娘子晚上半宿半宿的睡不着,他都看在了眼里,可是,难道真的要去如归楼?
赵东在家里拿不定主意,伏秋莲却是已兴至勃勃的准备起了酒楼开张的事情,对于这些事,不管是伏秋莲还是冬雨几个小丫头都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不是头一回了嘛。
更何况赵东卖给她的酒楼之前还在营业,虽然要略作改动,但也不过就是十天半月的事。而在这段时间,伏秋莲等人早把之前要把其他要准备的东西准备好。
二十天后。
皇城长安的如归楼总算是正式开业。
之所以赶的这么紧,倒不是说伏秋莲着急,主要是吧,她从周府的人那边隐隐得到了一个消息,吏部最近有几个缺,而连清是很有机会的。
夫妻两个人在这长安城实在是住的有些腻,早就想着出去了,哪怕是偏僻些的地方也可以啊,比这些地方省心多了,其实吧,骨子里伏秋莲真的是个很简单的人。
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在皇城待着。
天子脚下啊。
除了繁华,更多的是隐在暗中的麻烦呢。
如归楼开业第一天,赵东身为大掌柜,也算是酒楼的第二股东,到晚上结算,看着那满满的银子,账册上的进账竟然超了五千两!
五千两啊。
以前酒楼生意最好时,也不过就是三千两的进项。
如今这才是第一天……
赵东坐在椅子上,灯影下,他的脸上满是激动。
太好了!
幸好当初听了戴大哥的话,选择了如归楼。
而这个时侯的赵东并不知道,此刻的他,不过是想一想,而等到多年以后,当日月流转,岁月如逝,白发苍苍,他一次次的回忆着往日,那个时侯的他,始觉得此日的事情方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晚上,连清笑呵呵的看着伏秋莲,“恭喜娘子,生意兴隆啊。”看着自家娘子这样的高兴,连清也是跟着高兴的,今个儿早上的开业他是亲眼去瞧过去的。
如归楼的生意真的是好的很。
不过是半天功夫,那简直就是人满为患!
小妞妞哄睡,夫妻两人坐在那里闲着说话,最后,无疑的说到了周府,说到了被强行送回去的连老爹一行,想着这么多的事情,夫妻两人却一路就这么闯了过来。
伏秋莲的心头感慨之余,也带着几分倦意。
什么时侯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呢?
忆及连老爹走时,对着自己那一脸愤恨,把她当成仇人般的样子,伏秋莲就苦笑,她想,自己怕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和连老爹有什么好的关系了。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连老爹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在他的眼里,旦凡是有点什么不合他心意的事情,都是她的错呢?他儿子不听话,连老爹会认为是自己这个媳妇在暗中挑唆,连清强行把他送回去。
连老爹以为是自己这个媳妇容不下他。
看着自己的爹留在这里,他以为连清被自己给洗脑。
眼里心里只有伏老爷这个岳父。
忘了他这个亲爹的。
伏秋莲就觉得挺奇怪,这人啊,真的就那么灯下瞎吗,只看的到别人,看不到自己?他一心以为自己的儿子风光还是怎么着,他却是不知道,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给自己的儿子带来的却是无尽的麻烦,甚至很有可能会是断送前程。
“娘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清温和的笑声响起,灯影下,伏秋莲恍了下神,一笑,“我在想,明天早上给相公做什么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