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莲想的很清楚,陈老太太讨厌她。
很讨厌。
不是以人力物力为转移的讨厌。
即然是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去热脸贴那个冷屁股?
她挑了下眸子,笑嘻嘻的看了眼面色尴尬的黄氏,摇摇头,“二弟妹,你和我不一样,你在老太太眼里是个好的,我却不同了,呵呵,我能出现在这里估计已经是老太太的容忍,若是再过去敬她酒,站在她跟前和她说话,老太太会不会被气出个好歹来,我可不敢说。”
她对着微张了檀口,一脸惊诧的黄氏俏皮的眨眨眼,“今个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我呀,老太太眼里这个不详之人,还是别往她跟前儿凑着碍事了。万一把老太太的大好日子冲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嫂,你——”黄氏嘴唇蠕动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的文莲是她所不曾见过的。
虽然是大实话,可哪里有这样赤白白说出来的道理?
她在院子里听着下人们的嘀咕,说什么大少奶奶如今的性子可是大改。
当时她还在心里一声吃笑,能改到哪里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
说实在的,她是真没把那些丫头的话放到心上去。
如今这会看来,黄氏不得不承认,这性子,是真真的改了啊。
换做以前,自己这个有什么事情只会默默流泪的大嫂可说不出以前那一席话!
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的性子完全大翻个儿?
脑海中略一想,黄氏便把这问题抛到了脑后。
这事和她没关系的嘛。
陈洛南是大少爷,是府里明正言顺的掌家长子。
要是她的夫君身体好好的,说不得她心里还会存些别的心思。
虽是挣不来这掌家之位,但能多握些在手里总是好的吧?
可如今?
黄氏苦笑了下,夫君身子差,两人又没个一儿半女的。
虽然她的身子还算年轻。
可她夫君的身子骨不成啊。
这样想想,黄氏就愈发的有些心灰意冷。
她挣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安安份份的,照顾好夫君,两口子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夫君可是老太太的亲生骨肉,又是小儿子。
老太太岂会愧待她们?
再有,大哥陈洛南也不是个容不得人的。
对自己的夫君也是照顾有加。
她完全没必要生那些有的没的心思,累!
黄氏看了这样,笑了笑,自己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众人眼神注目上,她很是忐忑的举了酒杯,“娘,儿媳敬您一杯,祝您福体安康,寿比南山,福,福如东海水。”黄氏是不会说话的,性子更是内向,虽得了个温婉,但在这么多人面前站出来,还是有几分脚软的。
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已是很不容易。
她话说完,也不等老太太说什么,便直接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朝着老太太腼腆一笑,“娘,您随意就好。咱们讲究的是高兴。”感受到身侧嬷嬷轻轻碰她的衣角,她咬了下唇,又慢慢的加上一句,“今个儿媳妇可是沾了您老的光才能喝上一杯,您可是今个儿的老寿星,儿媳,儿媳谢谢您。”
说到最后,黄氏的脸已经红了。
最后两句话就是有嬷嬷在耳侧提醒着,也是说的语无伦次的。
陈老太太若是说一开始还心头着恼。
后来听着听着也就释然。
她还能求什么?
把手里的酒像征性的沾了沾唇,示意自己是给了这个儿媳妇面子的,她对着黄氏摆摆手,“你是个好的,别拘着自己,往日里照顾老二辛苦,今个儿就好好的玩一天,好好的松快松快。”
“多谢您。”
黄氏退下去,便有人的眼神时不时的往不远处神情自若的文莲身上瞟。
可惜,文莲当她的眼神是透明的。
你看你的,我吃我的!
急的素浅直跺脚,几次给文莲使眼色,最后没办法,上手轻轻的拽了拽文莲的衣袖,“少奶奶,您不能这样,您得去给老太太敬酒呀。”少奶奶可是府里的大少奶奶,怎么能不去敬酒呢?你看看老太太身边坐着的那个月儿,那身上的衣裳,头上的珠钗,好像几辈子没见过东西似的,眼皮子浅!
没见过人啊,笑的花蝴蝶似的,让人看着就觉得惹人烦。
如今,连二少奶奶都跑出去敬了酒。
可偏她们大少奶奶一点动静没有。
这样可怎么成?
可惜呀,文莲直接不甩她,拍开她的手,文莲把嘴里的虾丸丢一个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开口,“唔,怎么了,你有啥事?”有事赶紧说呀,她吃的正香呢,这么多的菜色呀,不吃简直就是浪费!
素浅自然能看的出自家主子眼里的不满。
那是在责怪自己打扰她吃东西了。
她拍了下脑门,眼角抽了抽,压低声音,“少奶奶,您得去给老太太敬酒。”
“不用了,你呀,别操这些心了,这里的菜色不错,回头找大厨房多要两份吃。”
文莲的话听的素浅真想两眼一翻晕过去。
她还能说啥?
陈老太太眼角余光瞥了眼她们主仆,心头冷笑两声。
就知道是属狗肉的,上不得桌儿!
她这会只想着生气文莲没有过来敬酒,却是完全疏忽了自己的内心。
若是文莲真的过来,她会喝吗?
绝对不会!
不过她却不会想这些的,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一派其乐融融的欢快气氛中,陈老太太正低了头在听月儿说话,不知道月儿说了些什么,逗的她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儿,正说着话呢,就听到不远处一道略带几分尖锐的声音响起,“老太太,我看着刚才那是你的二儿媳吧,这大媳妇呢?”
“对呀陈老太太,你们家老大媳妇可是书香世家,当时不知道羡煞多少人的眼呢。”
“身为长嫂,不露面怎成?”
这些自然就是一些和陈府多少有些不和,或是生意是竟争对手的太太所说。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
彼此谁也不能说怕了谁家。
但能够让对方出丑,却是极为的喜闻乐见!
果然的,陈老太太的脸立马就僵了一下,却又瞬间恢复平静,笑着扫了眼开口的两人,眼底掠过一抹寒意,不过对方也不怕她,只笑咪咪的回望过来,“老太太真真是好福气,这娶的儿媳妇一个比一个好,看看您身边的这位,这就是那个外头传的要嫁入府里当平妻的表姑娘吧,真是好孩子。”
这么当众说出来,可是真真的在打老太太的脸。
府里有着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这两个自己的嫡亲儿媳妇不用。
偏让一个表小姐来帮着忙活她的寿宴。
而且外头还传的钉是钉卯是卯的,这位表小姐可是要嫁过来当平妻的。
再一看大少奶奶可是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动。
老太太明摆着是不喜欢这位大儿媳妇,甚至夺了她的管家权吧?
更有那些早早听过八卦的,心里便立马翻起了以前的某些旧闻,外头可是不少人都在传,这位陈府的大少奶奶在府里一直都是备受冷落,婆婆不喜,夫君不爱的,听说,早早被打入冷宫了呢。
以前觉得只是传闻罢了。
如今看来,呵呵,无风不起浪呐。
偏这个时侯外头的嬷嬷走进来,径自站到了月儿的跟前,“表小姐,厨房里的妈妈说,和您要个对牌,去外头拿些东西,您看是让她进来拿还是您派个姐姐送出去?”
月儿的脸唰就红了。
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下,她咬了咬唇,朝着老太太身侧的柳嬷嬷招了招手,“妈妈,劳您把这副对牌亲自送过去,且别给错了人。”她把柳嬷嬷打发了,又扭头,朝着大家娇羞的一笑,“大表嫂前段时间才病了些时日,二表嫂又要照顾二表哥,老太太体恤两位表嫂,只能让月儿帮着打打杂跑跑腿,月儿要是有哪里做的不了好的,还请诸位太太见谅。”
这番话虽然说的憋口的很。
可老太太的脸上总算是有了那么几分的颜面。
看吧,我是心疼两个儿媳妇。
可不是想架空她们,想宠妾灭妻。
不过她也只是脸上好看几分罢了,实际上能坐在这里的太太哪个不是猴儿精啊,所以,这番话也不过就是让人面子上过的去,自我好看点罢了,不少人抿唇一笑,便有人打起了圆场,“原来是这样呀,月儿姑娘真能干,呵呵,难怪老太太都舍不得你,非得聘了回家不成。”
“那是自然的,老婆子我呀,打这丫头小时侯就喜欢她。”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着话,举起手里的酒杯,“来,咱们这些老姐妹也是好久不见,今个儿即是来了,凑到了一起,就趁兴多喝几杯,也省得你们回了府在心里嘀咕我舍不得给你们用酒。”
大家呵呵轻笑声中,老太太一抬手,仰头饮尽手中果酒。
果酒是最清淡的,几乎是不含酒精的。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的女眷请客,赴宴,喝的大多都是这种。
老太太一饮而尽,众人自是笑嘻嘻的喝了,只是酒杯还没有完全放下,就看到主位上的老太太脸色一变,身子轻晃,一头栽到了桌子上,嘴角溢出来的乌黑血迹看的月儿胆颤心惊,汪嬷嬷却是立马反应了过来,“天呐,这是毒,老太太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