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想着这些时,北枢密院使萧仆那也,当即出列进言道:“陛下!王御史所言,实乃忠君利国耳。为臣观蒙古起于漠北以来,吞并大部落上百。昔年友邦夏国,更是屡受其害。不仅城寨被夺,还掠民无数。其势之盛,无异于当年祚帝之时,女真之于大辽。”。
这话一出口,百官顿时齐齐色变。殿上的气氛,也瞬时一冷。因为女真灭辽之战,可是大辽西迁以来,永远都无法忘却的耻辱。
即使已过了半个多世纪,当年西迁后的大辽贵族,也俱是与世长辞。但如今站在朝堂上的臣子,可是有大半是西迁后的大辽贵族后裔。
虽然并没亲身经历过那段烽火连、国破家亡的凶险岁月。但孩提时,父辈们没少在他们跟前提起。
因此稍稍细想,就能清楚的感受到,当年的凶险万分。
尽管当前,他们都安于享受。东征复国,重回祖宗疆土的念想,也早已如过往云烟一般,不复存在。以致有人在朝堂上提起时,常被以为是异端,是居心叵测。
但女真二字,还是足以令他们感到无法言的恐惧。
到底是被女真赶出来的!虽在西域,延续了国祚。但故国荣耀,却难以恢复。
现在将蒙古比之女真,就不异于,一场灭国之祸。这让在场的朝官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关切。
端坐在上首的耶律直鲁古,面色也有些不好。因为萧仆那也的话,还真有道理。像蒙古人所在的漠北之地,曾经就属于大辽的上京道管辖。
德宗西迁时,还在上京道的西北路招讨司驻地镇州(可敦),召集部众,重建大辽。
虽然后来因乃蛮部叛金,使得大辽对镇州之地控制力减弱。女真也趁虚而入,将镇州纳入金国的版图。
但怎么,这都应该是大辽之地。现在被蒙古占着,并自称一国。怎么,都像是对大辽国威的挑战。
当然,大辽失去的疆土,多了去了。连祖宗故土,都被女真人占着。所以这苦寒之地的漠北,也算不得什么了。
反正这疆土也不是在自己手中丢失的!就算祖宗怪罪,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因此耶律直鲁古想开了之后,心下也没觉得那么难受。面上的不愉之色,也随即恢复淡然。
这就是他的个性使然!
在遇到一些不愉的事情,总能自己安慰自己。从而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心境愉快。
这种心态,也不能不好。【】
毕竟那些长命百岁之人,心态大都是这样乐观豁达。
但身为上位者,若事事这样自我安慰。那就是不思进取,与国无益了。
后世常言居安思危,就是防着这个心理。
对于圣上的反应,萧仆那也心下也稍稍有些不安。但是为了完成今的计划,提高自己的声望,收服北枢密院的人心,他必须硬着头皮去做。
其实作为后族萧氏一脉,他原本是追随萧斡里刺的。而李世昌身为萧斡里刺的孙婿,与他的关系也应当不差。
但实际上,在萧斡里刺溘然长逝后,他就接任了奚族部落之长。并在朝堂上,不再以萧斡里刺钦定的佳婿李世昌为马首是瞻。
这也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
不管怎么,自己都比李世昌一介布衣汉人,要高贵得多。且同出奚族,血脉上就亲近不少。所以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当初萧斡里刺,为何不将孙女下嫁给自己。
或许,是萧斡里刺老糊涂了!
反正不管怎样,这都不重要了。现在他要在意的是,如何当好北枢密院使。从而挫败李世昌合并南北两院,贬斥北院诸位朝官的阴谋。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在上任后,就一改中立的态度,不得不与李世昌针锋相对。
虽一直处于下风,但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帮手。
想到这,他眼角的余光,就不自觉的扫到右前方,老神在在的益王、大惕隐司惕隐耶律子正身上。
起来,这位德高望重,在朝中向来以老好人面貌示人的益王,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一边背地里,鼓动他麾下的回回朝官,向圣上诋毁李世昌。
另一边,又面上与李世昌交好。并将回回朝官诋毁的言语透露给李世昌,引来对回回朝官,甚至整个北枢密院的打击与报复。
这一面目,若不是他夫人进宫面见皇后时,恰巧漏了嘴。那他现在,也怕是蒙在鼓里。
并且这南北二院兼并之策,据也是耶律子正暗自透露出去的。不知怎么,又传到李世昌的耳中。致使南枢密院那帮人,以为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良策。
殊不知,全被耶律子正玩弄于鼓掌之间。
自己麾下的那帮回回朝官,也因这事儿,更加以耶律子正为马首是瞻。
尽管他们做得很是隐秘,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有心探查,自然能瞧出些蛛丝马迹。
所以内心深处,他还是不愿与耶律子正交往过深的。但是北枢密院颓败至此,不是他一人之力,就能重整旗鼓的。且长期把持北枢密院的回回朝官,与自己离心离德,难以驯服。
因此无奈之下,他也只得与其合作了。
像今日的上奏一事,就早已安排妥当。现在他站出来,则是计策中的关键一环罢了。
这姿态落在李世昌眼里,则是止不住的嘲讽。称病数日,或许在外人看来,是他经受不住退婚的耻辱,无颜立于朝堂。但只有他知道,这几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既然萧仆那也愿意跟着耶律子正这老匹夫对付自己,那么今日,就休怪他翻脸无情了。
不过当下,他还不能有所动作。因为他要看看,这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是上了耶律子正的贼船。又有多少人,明着与自己交好,暗着对自己捅刀子。
所以他只冷眼瞧着,并没话。
很快,掌管刑狱的夷离毕胡达拜尔地也站了出来。先是附和了萧仆那也的蒙古威胁之论,再别有深意的指出,当前与蒙古通商的误国之策。
这番话着,意义就显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