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历十一月四日,剌贾德在柯提遇刺。伤重多日,恐不治。叛军群龙无首,内忧深重。摩诃末发出召令,投诚者,既往不咎。’。
字数虽不多,但落在李承绩眼里,却重如千斤。以致原本大好的心情,也变得阴沉无比。
“快!快传令下去!军中千夫长以上军籍者,尽来府中议事。”,李大力听到李承绩肃然的语气,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快步退了出去,带人传信去了。
原本这事应是侍从司的拉比拉西来做的,但这次远行,李承绩需要人留在蒲华,维持城内的稳定。便让拉比拉西留了下来,全权负责督检司的事宜。
可以预见的是,待李承绩大军回返,拉比拉西的协务就会改成司务了。
待房门闭合,李承绩攒着书信,紧握着拳头。不断起伏的胸口,显示着心中的不平静。
到底剌贾德遇刺的消息,实在算不上好消息。因为剌贾德可是花拉子模国内,唯一一个可以与摩诃末相提并论的人物。就是其母图尔罕可敦,都没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毕竟图尔罕可敦是康里部出身,与剌贾德花拉子模皇室后裔的身份,是全然不同的。所以后者不仅能得到康里人的拥护,还能俘获花拉子模的民心。
以致各种分属不同派系的叛军,都能在他的麾下效力。
但这一遇刺,叛·军立时就失去了主心骨。对士气的打击,算是毁灭性的。
再加上摩诃末趁机散播的召令,更易使叛军内部军心不稳。
若不是当前不适宜行军打仗,说不得摩诃末的反攻,就近在眼前了。
想到这,李承绩就没好气的喝骂道:“哼!真是好手段!”。
本着谁得利谁是凶手的原则,这剌贾德遇刺,凶手必定是摩诃末无疑。原本叛军都打到玉龙杰赤,围城月余。直到这寒冬来临,才率军前往柯提屯兵。
等到来年春天,摩诃末的败势,几乎是天命难违了。
但没成想,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摩诃末的困境,也马上大为缓解。
不过这种节骨眼上,心烦气躁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便命人倒杯茶水进来,好让自己心下平静些许。
这么冷静了一会儿,他心里的无名火,也终于消减了不少。
脑海里也开始盘算着,如果剌贾德真死了。花拉子模的局势,最有可能走向何种地步。
首先无需质疑的,摩诃末必定平定叛乱,统一花拉子模。
只是到底是何时,却是值得商榷的。
如果没有意外,最晚应该是来年开春之前。因为那时候,气温回升,大雪消融。天气对军队的不利影响,降到了最低。
但这时候,战马正是一年之中,长膘的关键时期。也不仅仅是战马,牛羊等牲畜,也是同样。
毕竟冬季万物休养生息,对于草原上的生灵来说,无异于一次生命的冒险。很多牲畜会在严酷的风雪下,活活冻死。从而让不少小部落,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就算挺过来了,牲畜也虚弱得很。战马掉膘,整个精气神,都会变得萎靡不振。到了战场上,就很难提高作战力。
而草原上的儿女,又多是爱马之人。因此很难说摩诃末会一意孤行!
但李承绩相信,摩诃末绝对会一意孤行。因为柯提就在玉龙杰赤的东南百余里,紧靠在阿姆河边上。骑上快马,半日可达。且叛军群龙无首,正是攻取的大好时机。本着战马可以再养,战机难寻的准则,自不会放过这个天大的机会。
如此,花拉子模内乱结束的时间,可能等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再依着摩诃末的野心。这内乱平定了,自会向东边扩军。
原本在内乱之前,他就想涉足河中。后来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被赶出河中,连阿母也丢了。现在半个呼罗珊,也都脱离了掌控。
只要他没有转了性子,这丢了地盘,自会讨要回来了。而李承绩是吃进嘴里的东西,绝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特别是呼罗珊这种联通东西,贯通南北。商路发达,水草丰美的善地。
因而到时候,呼罗珊总督府与花拉子模的领土之战,必定无法避免。
事实上,这一结果,李承绩一直都有预料。
因为花拉子模的内乱,总有结束的一天。不管是摩诃末赢了还是剌贾德赢了,都会与呼罗珊总督府走向尖锐对立。
这是花拉子模的国家利益所决定的!就是摩诃末或剌贾德不愿,底下的官吏,也会迫使他们踏上这一步。
只是依着历史的惯性,李承绩更倾向于摩诃末赢了。因而依着他的野心,就是将尼沙布尔、阿母等郡拱手相让,都得不到他的宽恕。
不仅如此,摩诃末还会以为呼罗珊总督府势弱,反而更加下定决心与呼罗珊总督府为敌。
这就是中亚的生存准则!只有凶狠的部落或国家,才能让内外各种别有用心的势力,摄于忌惮,而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李承绩本以为,花拉子模内乱结束的时间,至少还要些时日。最少,也要等到呼罗珊大局已定,才能结束。
所以他还知会花拉子模的事务司,务必尽其所能的,让双方势力保持一定的均势。便在摩诃末遭遇围城之困的同时,由事务司伪装成的商人,偷偷向城内运送粮草。
好使摩诃末在剌贾德的围攻下,能坚持得久一些。
并联系阿姆河下游流域的马匪,让他们频繁劫掠叛·军的粮草。为了让促使更多的马匪参与进来,事务司还扮成马匪,亲自劫掠。用实实在在的收获,让马匪们甘心冒险。
虽并未让叛·军伤到筋·骨,但一定程度上,致使叛军不得不分兵守护粮道,分散了叛·军的兵力。
在攻城之时,减缓了摩诃末的压力。
可惜的是,李承绩还是小看了摩诃末。确却的说,应该是小看了阿萨辛派的能耐。即使信上并没说,刺客就是山中老人的信徒。但是凭着阿萨辛派向来喜欢刺杀各大势力的首领,博得名利的性子,此事是阿萨辛派所为的可能性极高。
“哎!”,叹了口气,李承绩有些感叹。这时代的枭雄,果然不能太过轻视了。原本他还能用足够的警惕之心去看待他们,但在河中与呼罗珊的一系列成功,让他不自觉的,生出众人皆能玩弄于股掌的轻视之心。
所以妄想着,花拉子模的局势,能全然被自己左右。大辽、喀喇汗国,也俱是如此。甚至对蒙古,也少了许多警惕。
现在想来,真是大错特错了。
“看来成功来得太容易,并不是什么好事啊!”,李承绩哭笑一声,一口将茶水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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