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自从大元统一西域各国,打通断绝了三百年之久的丝绸之路以来,消失已久的驼铃声又在河西之地回响不止。
而作为联通西域和中原的重要枢纽之一--凉州城,也因此而大兴。特别是依照四年前大元和夏国的停战协议,凉州境内对大元商贾依律免税。
这是指所有商货免税,而且从前需要缴纳的过境税,也在免除之列。包括大元商贾在凉州境内开办工坊、购置商铺,都不会收取任何税务。
相比大元直接统治的甘肃四郡,这凉州简直就是商贾们的天堂。
毕竟大元对商贾还是会收取商税的!
尤其是大元的国库收入中,商税占据了不小的比重。
所以这就促使不少大元商贾在凉州境内做起了买卖。原本凉州本地的商贾势力,在大元商贾的蜂拥而至下,几乎已销声匿迹。再加上夏国碍于大元的威势,不敢对大元商贾有所苛待。
每当大元商贾和夏国商贾发生冲突时,也常以夏国商贾被苛责而结束。这也就促使大元商贾在凉州真正做到了只手遮天。
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哪怕是死人用的棺椁,吃饭用的筷子,都是由大元商贾买卖。
以致凉州地界都在传,凉州不是凉州人的凉州,也不是夏国的凉州,而是大元的凉州。
只要大元商贾打个喷嚏,凉州都可能跟着抖三抖。
虽说这个比喻有些夸张,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最近凉州的地界有些不太平。
仅一个月,城中就发生了上百起凶杀案。死者都是大元商贾和亲近大元的夏国人。并且在每次作案后,对方都会留下名号--复夏社。
官府缉拿查办,却连复夏社的影子都没看到。
身为凉州刺史,高良惠不禁焦头烂额。
“司法曹那边还没线索吗?”,高良惠皱眉道。
“说是马上就有眉目了。”,刺史府长吏应声道。
“又是马上,马上!凉州的商贾都死绝了,还在马上?!”,高良惠怒不可遏道。
也不怪他生气!
凉州自不断发生凶杀案起,商贾就纷纷闭门歇业。胆小的更是离开凉州,逃回大元的地界。这对一个商业型的城市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打击。
更何况大元商贾在夏国境内就是高人一等。
这突然发生针对大元商贾的袭击,不亚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甘州郡守已多次向凉州表示不满,凉王更是派人到中兴府申饬。
表示夏国若是保护不了大元商贾的安全,那就只能大元自己来保护了。
至于怎么保护,自然看大元的心意了。
反正到时候凉州的天,说不得又要变了。
高良惠明面上是齐王李遵项的人,而齐王和大元的凉王私交不错,背地里也得到了大元的扶持。若不是蒙古人突然横插一脚,李遵项现在已经成了夏国的新主人了。
所以现在夏国的政局也非常的不稳。
以齐王为首的亲元派和以国主李安全为首的亲蒙派在朝堂上分庭抗礼。
官员们或是被迫选边站或是被迫辞官避祸。这也让朝堂的局势越发走向白热化。
而这与大元交界的凉州,因地位的特殊,乃是齐王的势力范围。又受到大元的支持,所以高良惠在这里秉政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并且因高良惠背地里,实际就是大元的人。所以得到的扶持,远比明面上更多。因而凉州城在短短三年间,便人口规模扩大了两倍不止。
三年前还只有八千户,四万余人口。现在已高达两万户,十万余人口。这还是登记造册的,那些没有在官方入籍的逃难百姓,至少有上万人。
最明显的,就是凉州城在原有的城墙外,自发的扩建了一圈外城。石羊河上,也多了七八座浮桥。城池已经不再局限于右岸,而是扩展到了北岸。
之前的沼泽地也被开垦出田地,种上了大量的庄稼。
若不是经常有僧人在街面上诉说大元对佛寺的暴政,所有人都会觉得,被大元统治也不是没那么不好。
高良惠心里烦闷,查又什么都没查出来。便出了府衙,径直出了城。
一路上,店铺关门,行人寥寥,整座凉州城都萧瑟了不少。城门处还聚集了不少车队,携家带口的,都准备出城避祸。只是有高良惠的严令在,百姓们都被堵在城门口,很难出城。
这时高良惠也被守城的兵丁拦下了,但在出示了刺史府的令牌后,兵丁赶紧让出城门。
和内城相比,外城的萧瑟更甚。
这是因为外城没有城墙,百姓们要想逃离,随时都可以抽身而走。街头只有游荡的难民和无所事事的普通百姓,他们逃来凉州不过两三年,还没有站稳脚跟。
平日里都是替工坊卖命,赚些辛苦钱。现在工坊停工,这些工人们也就没事可干了。一些店铺还被人撞烂了大门,里面的商货被劫掠一空。
巡查的捕头不多,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捕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良惠已经感到事情有些棘手了!
似乎复夏社的背后,有一只黑手在默默的推动这一切。
再想到应理县那边不断增多的驻军,齐王却一切无恙的安抚之言,让他瞬时感觉局面越来越失控了。
路上还有乱民阻拦车驾,试图劫掠。但被高良惠带的护卫杀了几个跃跃欲试的乱民后,其他人就一哄而散了。
这么到了外城的香车巷,这里秦楼楚馆的集中地。只是因针对的客户群体不同,香车巷的秦楼楚馆更加平民化。
高良惠的车驾一进入巷口,劣质的胭脂水粉气息就扑鼻而来。受大元商贾大规模撤离的负面影响,这里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很多秦楼楚馆也都关了门,姑娘们能跑得都跑了。
宝月楼,一座很不起眼的青楼。
门扉紧紧关着,高良惠的车驾来到宝月楼的后方。
咚咚咚······敲了两声,停顿了一息。又敲了三声,停顿了两息。再敲了一声,门开了。
一个着粉红罗裙的姑娘探出头来,谨慎道:“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