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丘模糊成一团黑影。树林、青草,都与山体融为一体。即使天空被星光铺满,也依旧照不亮昏暗的大地。
不把牧奴当人的蒙古人,也不可能在光线不明的晚上,让牧奴们摸黑劳作。毕竟,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有夜盲症的。尤其是部落人,食物种类单一,汲取不到人体所需的全部营养。所以晚上活动,极其考验眼力。
整个部落,也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外围燃烧的几堆篝火与八个人组成的巡逻小队。
好像他们对白天外出未归的族人并没有多少担心,这从巡逻小队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围着篝火睡大觉的情况,就能看得出来。
尤其是夜深了,声色各异的虫鸣声越发大了。鼾声由浅到深,慢慢成为部落的主流音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远处山丘上突然升起一道道长长的影子。隔远了,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黑暗。但走近了,便会发现那是一个个的人。
“这群蛮子,总算睡着了!”,大牛嘀咕了两声,拍死一只趴在脖子上吸血的蚊子。
为了守株待兔,他们在森林里躲了有好几个时辰了。夏天蚊子又多,为避免引起警戒,他们连防虫药水都不敢抹。以致活活成了蚊子的活靶子。
不过好在他们事先有所准备,每个人都穿得厚实,将皮肤尽可能的包裹住。
但蚊子们悍不畏死,只要有一条露出的皮肤,就马上凑上来。他们刚取下眼镜,马上眼角就被蚊子盯上了。
“不要说话!”,似乎听见了他的嘟囔,图尔干冷声道。
这草原上的蚊子不仅大,还带有毒性。被咬一口,马上就红肿、痒了起来。但他们都有任务在身,一时还能忍得了。
大牛只敢用手蹭了蹭被蚊子叮咬的部位,不敢用力挠。脚步轻快的跟上图尔干,朝着部落的营地摸去。
周延汉他们因为刚解救的时间短,身子长期得不到足够的营养,所以夜盲症还是很严重。便由大牛用绳子牵着,跟在众人身后。
此时篝火的光芒已经比刚燃烧时暗了一大半。许久没有添加柴火,大火球变成了小火团。
图尔干轻手轻脚的朝众人做了几个手势,队员们就两两一组,分散开来。周延汉则拉了拉绳子,暗示大牛跟自己来。
在出发前,他们就做好了分工。由图尔干他们解决敌人,周延汉他们解决被困的百姓。好增加己方的人手!就算不成,也可以给蒙古蛮子弄出乱子。
对于之前被困的部落,周延汉显然非常熟悉。借着篝火的光芒,他们很快就来到牧奴的营帐。和蒙古人居住的大帐篷不同,牧奴的营帐就是几件衣服或者碎布、羊皮就着几支干树枝随意搭建的棚子。
好一点的还会在棚顶上盖些枯草与树叶,差一点就连挡门的衣服都没有,空洞洞,能瞧见里面露出的大脚丫子。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帐篷!就是一个随意搭的狗屋,大一点的可以睡两三个人,小一点的就只能睡一个。空气中还混合人的排泄物以及汗臭味儿。同时不远处圈养的牛羊马中,还飘来牲畜独有的体味儿与排泄物的味道。
在这个本就闷热的夏季,这样的味道混合着耳边不断嗡嗡乱叫的蚊子,简直让人烦不胜烦。大牛忍着拍死耳边的蚊子,马上离开这个作呕之地的冲动,推了推周延汉,示意对方赶紧行动。
就见其反应过来,冲着其他几人示意,然后分头叫醒还在睡觉的牧奴。但是周延汉自己却往别的地方跑去,大牛疑惑得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跟着周延汉就跑远了。
那是一顶距离其他帐篷都有些远的帐篷,看着并不高大,外观上也不起眼。
而且因位置较偏的缘故,这帐篷周边既没什么篝火,也没人驻守。
不等大牛靠近,周延汉就率先冲了进去。大牛急的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根小木条。那是元军派发的暗器,木条里面藏了五根带毒的长针。只要用力对着木条的一端吹,就能将毒针射出去。
一般这可以作为应急情况下,保命的手段。
现在大牛也是不知道帐篷里面有没有蒙古人,周延汉又会不会被人发现。只能拿毒针备着,以防万一。
不过预想中的激斗没有发生,周延汉进去之后的帐篷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安安静静的,好像里面的人都睡死了,或者说,压根就没人。
大牛慢慢走近了帐篷,刚要掀开,布帘却一下子打开。就见周延年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大牛觉得他跟进去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里面没人?”,大牛狐疑的问道。随即掀开帘子一角,就见里面黑乎乎的。眼睛适应了几秒,他才模糊了看见了一排站着的人。
“走吧!队正他们可能得手了。”,他们回到约定的汇合点时,几座睡满蒙古人的帐篷已经燃起了大火。外面还散落着一些尸体,有蒙古人的,也有乞丐一般的牧奴。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牧奴们聚拢在帐篷周围,看着越烧越旺,以及内里挣扎、奔跑、因灼烧而痛苦嚎叫的人影,目光中的兴奋也像火苗一样,越来越炽热。
时而有蒙古人受不住被大火烧死的痛苦和恐惧,试图破帐而出。但被牧奴们拦着,没有一个人能冲出去。
于是天快亮时,原本的部落营地,已经变成了一地灰烬。
所有牧奴都在图尔干等人的命令下,将一些蒙古人的东西捡起来带走。包括衣服、食物,还有牛羊马,这些生存物资,也是他们急需了。
“走吧!”,大牛见看着灰烬出神的周延汉,提醒道。他终于知道周延汉昨晚去的帐篷是干什么用的了!那里就是一座屠宰场,除了牛羊,还有不听话的牧奴。周延汉的爹,就是被挂在里面,活活肢解。
可能是知道他爹没救了,也可能是不想他爹那么痛苦。所以周延汉,亲手烧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