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湛好不容易重新恢复的一点血色,随着这句话,彻底消散。
胸口传来钝痛,像是被人用巨石砸中了心脏。
他咬着牙,窒息般的,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心口,挺直的身子一点点变得佝偻。
像是被无情地丢进了深海,下一秒就会溺亡。
“你怎么会……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上别的人?”
他调查过的,她跟战北冥也算是才认识不久,之前根本毫无瓜葛。
时念抿了抿苍白的唇,“裴南湛,我喜欢你是一见钟情,论起轻易,好像我喜欢上你这件事,才更无条件吧?”
裴南湛呼吸又是一滞。
她明明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可说出口的话总是像刀子一样插他的心。
他把她无条件的爱弄丢了!
他该死。
裴南湛艰难地直起身子,猩红的眼睛里布满了哀求,“念念,你可不可以重新喜欢我?不要喜欢别的人好不好?”
“裴南湛,你不觉得你现在说的这句话很可笑吗?”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就是不喜欢。
裴南湛看着她,忽然笑得苦涩。
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感觉浑身都在发冷?
身体,好像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轻轻抓住她的手,声音嘶哑地哀求,“念念,忘掉战北冥,和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错了,他不该喜欢沈柔的。
“我早就跟沈柔一刀两断了,不会再跟她有任何联系了,不会再有任何人伤害到你。”
“裴南湛,松开我的手。”她看着被他攥紧的手,声音是说不出的冷淡。
裴南湛怔然。
他看着她费力却仍然坚持地将他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开,然后不舒适地用纸巾擦了擦手指。
裴南湛的这颗心,忽然七零八碎。
他无力地将脸埋进手心里,感受着抽丝剥茧般的痛苦,发出哽咽的呜咽声。
“念念,求求你了,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喜欢上别人行不行……”
时念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感觉陌生的人,思绪飘得很远。
明明曾经的他是那样冷硬,那样决绝。
“时念,如果不是你,我会跟沈柔结婚,你于我而言是个意外。”
“时念,别惹沈柔不开心,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沈柔是你不能动的人。”
“孩子没了也就没了,本就是个意外。”
“别烦我!”
“滚!”
“时念,你真该死!”
“……”
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抱紧双肩,深吸一口气道:“裴南湛,我别缠着我了。”
“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讨厌的。”
“我没办法再强迫自己喜欢你,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裴南湛瞳孔失色,仿佛不相信从她的嘴里会说出“讨厌”这样的字眼。
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他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病房门被人推开。
时念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光,“战先生!”
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喊他的时候,她的声音是急切的,似乎他的到来让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样鲜活生动的她,看得裴南湛神色怔然。
就好像从前她满脸希翼地看着他说:“南湛,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南湛,你要吃饭,工作的时候不能这样拼命,你要是同意,以后我专门给你做饭送过去好不好?”
“南湛,我会等你喜欢我的那一天。”
“……”
裴南湛从逐渐变得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她从病床上跑下去,然后躲在战北冥的身后,像是躲着瘟疫一样躲着他。
他听见战北冥沉声安慰她:“别怕,没事了。”
战北冥三两步走至他身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冷冰冰道:“裴少,即便你是医生,擅闯病房也是不对的!”
裴南湛被这一幕深深刺痛,神色怔怔的。
她好像真的不需要他了,都可以理所当然地躲在另一个男人的身后寻求庇护了。
那他呢?
他的去处在哪里?
战北冥脾气并不算好,这会儿见他无动于衷,直接喊了两个人架着裴南湛把他赶出去。
裴南湛弯着身子扶住墙壁,听着身后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胃部忽然一阵痉挛。
他手忙脚乱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瓶药,颤颤巍巍地倒出一粒放在手心,吞下。
——
临近大三开学的这段时间,叶南倾一直住在顾宅。
她的生活单调有序。
早起、练琴、练国画、处理q001以及十色的事务、每天还要听徐柯汇报的关于九州集团的近况。
可谓忙得热火朝天。
顾笙则不一样。
她除了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再就是找一群染着五彩缤纷头发的小姐妹去酒吧彻夜狂欢。
顾笙虽然喜欢跟这些头发五彩缤纷的人一起玩,但是自己却从来不染头发,也不做造型,黑长直简单利落,穿着打扮也是规规矩矩的千金大小姐模样。
每次顾笙从酒吧里臭气熏天地回来,老太太总是免不了要数落她。
“你就不能学学倾倾吗?同样都是十九岁的人,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顾笙撇撇嘴,不满地盯了叶南倾一眼。
还好,明天就开学了。
她不用每天看到叶南倾了。
真好。
第二天。
顾笙跟叶南倾一起坐上了从顾宅开往京大的车,顾肆寒跟着一起送送她们。
顾笙一路上哼着曲,开心得不得了。
直到她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那个不值钱的大哥一直偷偷摸摸地把叶南倾的小手揣在掌心里……
那眼中的不依不舍仿佛下一秒就要呼之欲出。
哼着的歌曲戛然而止。
她想,她不该在车里。
十分钟后。
憨厚的司机将车子停在门口,提醒她们到了。
京大离顾宅不远,两人不用申请宿舍,只需要办理走读手续就好了,所以行李都不用带。
顾肆寒叮嘱了叶南倾几句后,目送两人往校园深处走去。
顾笙中途忽然折返回去,小跑到顾肆寒跟前,向他伸出手,眉眼弯弯地笑着。
“怎么了?”顾肆寒不解。
“哥,零花钱。”
顾肆寒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给她转了一万。
顾笙平时太过骄纵无度,老太太叮嘱顾肆寒不能再惯坏了她,一个月只能给一万的零花钱,多的一分都不给。
顾笙看了一眼手机提示的短信到账通知,不满地撇撇嘴,“怎么只有一万?嫂子的保护费呢?”
“什么保护费?”
“哥,最近我们学校可不太平,尤其是晚自习之后,总有女生被陌生人套近乎……”
“我在学校好歹也是个人物,有我罩着嫂子,谁还敢找她麻烦?”
顾肆寒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又给她转了两万。
“哥,还有监视费。”
“监视费是什么?”
“嫂子长得那么漂亮,你就不怕她被学校里的小鲜肉勾搭去了?有我在,针对这种情况能做到及时提醒,有备无患。”
“倾倾不是那样的人!”
嘴上这么反驳着,顾肆寒手上动作却很诚实地给顾笙又转了一笔钱。
顾笙看着新到账的二十万元的短信提醒,瞪大了眼睛。
心想,哥你是多没有安全感才会给我转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