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三个时辰,皓月当空之时,沂轩和林鸢终于上了那高耸入云霄的火祭台上。
沂轩小心翼翼将林鸢放在祭台中央,静静地看着她,双眸温软,似乎宠溺,又似心疼。
“还了这么久,看出了什么来呢?”他笑着,轻声问道。
“很多很多……不告诉你。”林鸢亦是笑。
“时辰快到了吧,你坐着便好,祭拜之礼我来替你行。”沂轩说道。
“嗯。”林鸢乖乖地点了点头。
就这说话间,下方的鼓声远远传来了,月正空,祭拜得开始了。
只见沂轩就站在林鸢身旁,缓缓跪下,对着西方月升的方向,目光注视在指尖,俯下身躯,将上手摊开,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向上翻掌,手掌打开,手心向上掌背平贴地面,而后左手回胸前,右手撑地起,与左手合掌依然。
如此繁琐的大礼,沂轩自己行了三次,又替林鸢行了三次,六次下来,原本双膝酸痛双臂无力的他都快站不起来了,脸上却还是那么平静。
林鸢看着眼中,疼在心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仍旧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事的。”沂轩笑着,抱起她朝祭台的四方一一走去,火把之火引燃了四方火台上的柴火。
然而,就在最后一方的火台被点燃之时,四方火台之火竟是迅速窜起,四方合并成一条巨大的火龙直窜空中。
林鸢和沂轩都愣了,炙热感传来,只见那巨大的火龙缠绕上神像,不断往上窜去。
“帝后情深,火龙再现,盛世将至!”
“帝后情深,火龙再现,盛世将至!”
“帝后情深,火龙再现,盛世将至!”
……
一时间,寂静的祭台内外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臣民们都三跪九叩不断。
只有昊天仍旧是负手而立,仰头望着明月神像那雍容华贵的脸,直到火龙窜到她脸上,消失不见。
他才低下头,有些失望地静默离开。
明月天神还是没有出现。
远处看台上,凌彻似乎很激动,站了起来,酒杯都落地了。
小龙王和七七算是安慰,也不是非常高兴,一直惦记着他们的主子,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帝后情深,火龙再现,哈哈,穆沂轩,你终究逃不过情关啊!林鸢值得的!”凌彻突然大笑。
这火龙就是最后的结果,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若是有半点的虚情假意,火龙如何最现。
情啊!即便是掺杂了许许多多的利益纠葛,亦是可以真真切切的的,不是吗?
一颗真心,足以抵挡所有的阻碍,即便是与生俱来的身份之差。
突然,凌彻猛地朝一旁看了过去,一直隐在一旁的汐妖顿是大惊,转身就逃。
凌彻随即追了过去,冷声,“不要再来了!”
汐妖止步,身子的颤了,怎么样都回不来头。
“不要再来了,我已经不爱你了!”凌彻冷声,一点儿也不留情。
“一颗真心,足以抵挡所有的阻碍,凡人都可以如此,为何你我不能。”汐妖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有你可笑的愚忠,可笑的身份之差,我给足了你机会,你一次都没有回头。”凌彻说道。
“现在呢?”汐妖承认自己让步了,求了。
“走吧。”凌彻转身。
“为何不是你随我入妖界,为何是我随你降魔界?”汐妖质问道。
“你现在不也效力昊天?”凌彻冷笑着问道。
“成王败寇,我尽过力,我心甘情愿。”汐妖说道。
“明明知道只这样的结果,你都不肯我为妥协一丝一毫,汐妖,你自己比我重要。”凌彻还是笑着,那狭长的双眸眯着,要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如果你明明知道胜者会是斩影,会是妖界,你会义无反顾随我背弃昊天,随我归降妖界吗?”汐妖一字一字认真反问道。
凌彻心下一怔,良久良久,还是笑出了声,“不会,所以,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他们会,林鸢会,沂轩也会,所以不要拿他们的标准来要求你我!”汐妖说着,快步而前。
骤然,一道凌厉寒光却朝她横扫而来,逼得她不得不止步,而凌彻早已消失不见了。
汐妖站在不动,看着空荡荡长廊,泪流满面却如何都不哭出声来。
七七和小龙王躲在一旁看着,怎么都听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明明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原则呢?”七七感慨道。
“你说,如果真的是圣君杀了主子,那是为什么呀?”小龙王突然问道,一脸的认真。
“不可能,鱼聿说谎,他说谎呢!笨蛋,你怎么会相信呢,你怎么那么笨呢!”七七却是狠狠朝小龙王脑袋拍了下去,下手真的重。
“就是,不可能,开什么玩笑啊,哈哈,我真笨。”小龙王傻傻地笑着,一点儿没感觉到疼。
突然,七七认真了,“贝哥,你说要是真的,假如哦,要是真的,你会不会替主子报仇?”
“会!”小龙王脱口而出,又问道:“你呢?”
“会!”七七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傒囊呢?他会吗?”小龙王又问道。
“他不会,他见风使舵呢!”七七认真说道,随即又是泄气,“我们又打不过圣君。”
“所以喽,不可能!”小龙王乐呵呵又笑,两人从来不敢在昊天面前大声说什么,从昨夜至今私下里却有无数回猜测了。
然而,此时,他们的主人正在严刑拷打傒囊呢!
人界通往须臾境地的大道旁,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在这茂密的芦苇中,一直奇丑无比的无毛猫正懒洋洋躺着在干枯的芦苇上,小脑袋搁在前爪背上,幽幽蓝的双眸微眯,似乎在睡觉,又只是小憩。
搁着一人多高的芦苇丛,另一边傒囊则被一道寒光紧紧捆着,瘫坐在草丛里动弹不得,一身上下被脱了个精光,七八岁的身子果真是细皮嫩肉的。
鱼聿就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根芦苇,时不时挠一挠傒囊的脚板,忍得他大笑不已。
若是稍稍挠一挠,也只当是玩笑罢了,若是一直挠,就现在被困在不能动的傒囊,极其怕痒的他非得痒死不可。
“说,第六琴弦在须臾境地哪里?”鱼聿厉声,手不停,逼得傒囊连连大笑,都气喘吁吁了,却还是不开口。
好一会儿,傒囊都快背过气去了,鱼聿才停了下来,又是冷声,“本大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的话,便割了你这双小脚,在砍了他这对白嫩的胳膊下酒!”
“好大的口气,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背后的人跟本少主滚出来,得罪本少主就等于等罪魔界,现在出来,本少主还可以网开一面,再不出来,可别后悔再来求我!”傒囊的口气起比鱼聿还要大。
鱼聿本就臭屁,爱显摆,无奈遇到了一个比他还爱大话的人。
“先剁了你这双脚再说。”鱼聿似乎是动真格的了,手中凭空出出了一道流光大刀,步步逼近。
“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义父,究竟是谁指使你的,我干娘呢?你们把我干娘怎么样了!”傒囊怒吼。
鱼聿冷冷一笑,并不答,流光大刀都抵在傒囊那细小的脚踝上了。
“你敢!你敢动我一跟寒毛,我干爹和干娘都不会饶过你的,鱼聿,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斩影死后你还能活下来,还能在妖界呼风唤雨,还不是因为我干娘替你求情,你知恩不报,你会不得好死的!”傒囊吼地嗓子都快哑了。
鱼聿的流光大刀一直抵在他脚踝上,迟迟没有砍下去,他看了傒囊那一脸愤怒的表情许久,终于是叹息一声,淡淡道:“傒囊,你干爹待你好,还是你干娘待你好呢?”
“都好,你想做什么?”傒囊戒备了。
“我带你去瞧瞧你干娘,好不好?”鱼聿突然低声。
只是,话音一落,后脑勺便被狠狠地框了一巴掌,琉璃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了。
“疼啊!我就开个玩笑啦!”鱼聿没好气说道,收起了流光大刀,无力地往一边草丛躺了去。
而傒囊看着琉璃那面无表情的脸,整个人都怔了,怎么都缓不过神来。
鱼聿后背的主子是琉璃,他的干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傒囊,鱼儿跟你开玩笑呢,第六琴弦在哪里?”琉璃淡淡地开了口。
“干娘,你……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出现?”傒囊不解地问道。
“心烦,到处散散心去了,告诉我,第六琴弦在哪里,我替你干爹去夺来。”琉璃又说道,堆出了笑容来。
“干娘,你先放开我,我就告诉你。”傒囊小心翼翼说道。
“好啊。”琉璃笑着,青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挑了挑那寒光绳索,绳索就这么松了凭空消失,傒囊恢复了一身锦白的衣裳。
傒囊笑着,爬了起来,竟是转身就跑。
琉璃并不急,看着,喊道:“傒囊,你还没告诉我呢!跑什么?”
傒囊头也不回地逃,他不知道眼前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只知道她一定不是他的干娘,只知道她很厉害很厉害。
只是,头也不回却突然撞入了一个怀抱,惊得他不敢抬头。
琉璃眸中隐着一抹无奈,一把就抱起了傒囊,凌厉道:“再不说,我就真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