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已暮,杨柳絮尽青梅小。朝雨轻尘洗芳草,莺啼落红终渐老。
肇起兴来到学校的两年后,校内竞技活动被各种事情拖到了即将入夏的节令。
这一年肇起兴早早报名了校内竞技,还特意选择了每年都会有的同门斗技项目。
虽然这两年肇起兴无论是修行还是学习都算得上勤勉,他这般主动报名却也不完全是出于检验自身修行成果的目的。
之所以这么积极报名校内竞技,是因为上次没能参加,被上一年度的斗技冠军独猛笑话了一整年。
每每看到这个上课时即将遮挡住肇起兴全部视线的大块头,肇起兴就不由自主地想要一巴掌拍飞经常转过来嘲讽他的那颗大头。
遗憾的是,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炼体初有小成的独猛就算没有防备也不会让肇起兴这样的炼物修士一巴掌把头拍飞。
有这个力气,肇起兴还不如留着去拍半年前认识的新朋友。
一提起那个嘴贱的新朋友,肇起兴就不想去上江渚教习讲授的修真史课程。
短短只有一万零一年的修真历史,大半都在讲肇家先祖的丰功伟绩。
班上如果没有肇起兴这个衍神族硕果仅存的最后家主传人,或许还能风平浪静。只要有肇起兴出现,就难免引起一些人的艳羡,以及另一些人的嫉妒。
肇起兴从小就被教育说“不招人嫉是庸才”,但他不希望,也从来没考虑过,会因为自己是已经灭族的衍神族的少族长,而被人嫉妒,进而再发展成被人人身攻击。
因为这个,肇起兴越来越感谢魏魑给了他一个茧丝馆助察的身份。有了这个官方身份,他不想上课时,只要说是去茧丝馆看案卷就行了。
有这样的自由,不仅帮肇起兴省去了很多麻烦,还极大促进了肇起兴摆摊给人算卦的事业。
很多时候,肇起兴做梦时都会想,自己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便宜师傅,是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贵人。
茧丝馆助察的身份虽然没有编制,也没有底薪,全靠破案之后领奖金获得收入,却能在肇起兴这个“天机传人”管闲事时提供身份与权限上的帮助。
这一年多以来,可是再也没出过去年青丘别馆遇到的那种事情。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应该就只有茧丝馆的工作风气不太好,更加没有人看得上一个既不讲证据又不讲推理,每次有发现都说是掐指算出来的神棍助察。
这又能如何呢?原本肇起兴也不是去坐班的,更何况有魏魑做后台,只要还在蜃楼城地界内,谁也不能把他从茧丝馆除名。
体验过魏魑大腿有多好用的肇起兴,从轻抚窗棂的雨声中缓缓醒来。
这已经是肇起兴近一年以来,记不得是第二百多次还是三百多次起晚了。
已经习惯了上课迟到的他,一点焦急的神色也没有,望向没有窗帘的窗户,看了看暗淡的天色后,晃晃悠悠来到盥洗室,慢慢悠悠开始洗漱。
他手中拿着的似乎不是他无聊时发明的鸡肋炼物造物自动洗牙器,更像是唤醒他大脑的思维注入器。
随着牙齿清洁工作接近尾声,肇起兴皱着眉头想起今早又是江渚教习的课。
看来,今天有必要执行修真史必逃,其它课选逃的逃学计划。
肇起兴抬手将洗牙器扔回脸盆架,看着梳妆镜旁来回滚动的洗牙器,肇起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调色盘。
不是肇起兴仗着师傅是校长逃学成性,更不是肇起兴贪玩每天都迟到早退。
实际上,绝大多数时候赖床的肇起兴都能踩点赶在上课前几息时间到达教室,只是这样不自律的生活方式,收获了太多教习与学院的批评,也让肇起兴逐渐生出了破罐破摔的情绪。
至于说江渚教习的课,肇起兴对自家祖先的光辉事迹显然比谁都清楚,那些内容根本就是衍神族家学启蒙教育的必修科目。在时间如此紧张的修真世界里,肇起兴自然不想浪费时间与精力在这上面。
肇起兴心中只有一人追求,那就是:搞钱!搞钱!搞钱!
在八卦街小有名气的天机传人肇起兴,在初步实现了财务自由之后,早上虽然起来后也敢吃早点了。
两根手指拈起一根油条,肇起兴将它放到豆浆中蘸了蘸。一口咬上沾了豆浆的油条的同时,肇起兴将豆浆碗旁边放着炸当康排的盘子,往远处推了推。
真不知道这两个原本很少食人间烟火的瑞兽,最近怎么就爱上了这么油腻的食物。
大早上就吃炸物,也不知道对健康有没有影响。
正腹诽着,两只显然比肇起兴更早起的瑞兽也笑闹着回到了餐桌旁边。
看着两只瑞兽开心的进食,肇起兴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
这两只瑞兽都是天生仙体,对各种有毒有害的物质的耐受能力都远超还未完全摆脱肉体凡胎禁锢的肇起兴。
一早就吃炸肉排,对于这两只瑞兽来说,或许根本就不会造成负担。
心中担心别人的肇起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忽略了,自己手中拈着蘸豆浆的其实也是一种炸物。
谨守着“食不言”规矩的肇起兴,没有加入两只瑞兽的笑闹。
快速吃掉油条并喝光豆浆之后,才开口说道:“我有点想调色盘了,咱们一会儿去八卦街摆摊吧。”
两只瑞兽一脸了然的给出“我们懂”的表情,也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显然对于肇起兴的“修真史必逃”已经习以为常。
调色盘其实是八卦街街首看去右手边第二间店铺的伙计。
是的,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学习,调色盘已经从学徒正式晋级为伙计。
与调色盘一同领先八卦街上一重同期学徒领先晋级为伙计的,还有那个打赌输了,答应每天给肇起兴搬抬桌凳的小学徒。
这个学徒如今已经是八卦街街首左手边第一间店铺的伙计,却依然每天坚持帮肇起兴在自己门口搭好摊子,不管肇起兴几点才去出摊,更不管肇起兴会不会去出摊,他依然会每天坚持。
对于这个执拗的伙计,肇起兴心底颇有几分好感,早早就互通了姓名。
这个伙计名字叫做沈源,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一个小伙子,身上却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虽然为人执拗了些,却是个干活不惜力的热心肠。
反观调色盘,与沈源相比,他的性格就有点走另一种极端。
肇起兴很不喜欢调色盘窜来窜去挑拨是非的样子,故意找了个机会把调色盘赚来陪沈源一起忙活。
还真别说,在沈源的影响下,调色盘的性格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本事涨了不少。
仗着调色盘自身比较开得起玩笑,一年过去了,肇起兴硬是还不知道调色盘的大名叫什么,反倒是调色盘这个外号在八卦街被逐渐叫响起来。
走江湖的人有个诨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慢慢肇起兴也放下了追问人家真实名姓的意图。
当一人二兽吃过早饭来到八卦街时,沈源果然已经带着调色盘将肇起兴的摊位摆好了。
写着天机传人的幌子在蒙蒙细雨之中看上去很是湿润,桌凳上面则支起一个防雨篷。
这个防雨篷并非肇起兴去年准备的,是后来沈源见肇起兴经常淋雨而特意准备的。
与店门处探头探脑的沈源打了招呼后,肇起兴很自然地坐到了凳子上面。
这样的天气又怎么会有人来算命呢?肇起兴其实就是不太想面对修真史课堂上的尴尬,故意找了一个事由就跑了出来。
两只瑞兽显然也看出来肇起兴的心思,乐得陪他冒雨跑出来躲清净,却又不想跟肇起兴一起坐在雨中观雨品茶。
这两只此刻已经跑到了沈源当伙计的店铺里面,叫嚷着要斗叶子牌。
沈源的师傅一早看到下雨,心知生意不好,压根就没来店里。热心的沈源好面子,直接取来叶子牌,还询问了一下雨中的肇起兴要不要一起玩。
肇起兴轻抬茶盏,示意自己喝茶就行。
沈源贴心的将叶子牌分出大约四分之一左右的数量,然后依着三人规则陪两只瑞兽玩了起来。
玩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是觉得三人斗牌没有意思,小九隔着窗子招呼肇起兴道:“别装相了,这雨不停,没有人会来算卦的,进来一块玩牌吧。”
肇起兴见朋友反复邀请自己,也不好厚着脸皮一再拒绝,当即撂下茶盏,站起身准备进店内一起游戏。
却不想,就在这个的当口,八卦街街首奔进来一个少年。
少年泥头水脸,似乎在这雨中跑了很长时间,甚至很有可能摔倒了不止一次。
当他奔进八卦街的时候,径直冲向了刚刚站起身的肇起兴。
肇起兴正要躲闪,就见少年一下扑倒在桌子上面,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立即站起身。
肇起兴伸手去扶少年,这才看清对方其实是去年帮他开张的孙凫。
孙凫胸口剧烈起伏,好似要将这一辈子的气在这一会儿都喘完一般。
肇起兴一边帮孙凫顺气,一边掀开一个新的茶盏给孙凫倒茶。
孙凫却拉住肇起兴的手臂,喘息着说道:“小师傅,快,快去,救救,救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