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兄,你这是何意?我之前便已经说了,施恩不图报。皇甫兄莫不是怕我贪图这武功绝学,而出言试探不成?”
孤月寒直视着皇甫彦达,脸上微微有些怒意。
皇甫彦达一愣,心中顿生敬意,却仍旧托着卷轴道:“少侠误会了,彦达绝无轻慢之意。首先这卷轴并非我皇甫家之物,它此刻虽然是在小妹手中,但却是从薛家手里夺来的,而薛家也是从古墓得到的,而那墓主人的后人早已无迹可寻。所以这卷轴可以说是无主之物。虽然最后辗转落入小妹手中,但若无少侠出手相助,小妹如此重伤,就是不死也必然落入薛家之手,这卷轴自然也就跟我玉皇堡没有什么关系了。所以,少侠得之乃是理所应当。说来惭愧,这根本算不得是报恩,细说起来,我皇甫家应该对少侠另有重谢才是。”
孤月寒被他一番说辞弄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先谢过皇甫兄美意,不过在下确无觊觎此物之意。既然令妹已经无碍,那在下也该告辞了。皇甫兄,皇甫姑娘,还有这位老人家,咱们就此别过,各位保重!”
说完,孤月寒对皇甫彦达等人抱了抱拳,竟然转身便走。
“少侠留步!”
孤月寒告别的有些突然,皇甫彦达兄妹愣在那还没反应过来,魏姓老者却快步追了上去,拦住了他,抱拳道:“少侠高风亮节,施恩不图报,老夫心中十分钦佩。只是老夫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少侠成全。”
孤月寒听他说的郑重其事,道:“您请说。”
魏姓老者道:“少侠,这卷轴上的字,我们几个都不认得,我玉皇堡上下也只有老太爷可能识得篆体,不过那是秦始皇统一天下文字之后的篆体,那应该是秦篆吧?秦篆和楚篆可大不一样,少侠也是习武之人,当知道这武学心法来不得半点马虎,字都认不全还怎么练啊!若是一边猜着字一边练,肯定会走火入魔。这样一来,这卷轴我们拿回去也练不了,最后岂不成了个摆设?如此这卷轴给了我们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啊。”
孤月寒听他这样说,基本是猜到他的意思了,于是道:“可是要在下将它改换成楷书,重新抄录一份?”
“正是,不知少侠肯不肯答应?”魏姓老者道。
“没问题。”
“这如何使得!我们已经受了少侠莫大的恩情了,怎么能......”
魏姓老者大喜,一招手叫来一个仆从,拿过来纸笔,交给了孤月寒,而后走到一脸疑惑的皇甫彦达身边,小声道:“少堡主,孤少侠这番恩情咱们定然要报的,但既然孤少侠他不要这秘籍,咱们只能另寻他法了......”
皇甫彦达听了老者一番解释才明白,原来魏管事这是想了个一举两得的法子,一来自己等人得到了楷书版本的秘籍,二来,孤月寒在复写的时候,多少能记住其中的一招半式,如此也算是报了恩情。
要知道武者因为经历过炼体锻骨,又有真气滋润周身经脉,他们比起普通人来说,身体各方面的开发都要多上不少,这当然也包括对大脑的开发。是以武者到了“炼气境界”之后,记忆力都要远远的高于常人。若是自己动手亲自抄写一篇不算太长的文章的话,在短时间内记住其中一部分一点都不难。就算全部记住,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明白了魏管事的意图,但皇甫彦达依旧觉得心里别扭,似乎报恩这事被打了折扣。可他也知道这本拳经对于玉皇堡有着什么样的意义。眼见孤月寒执意不取,再坚持下去,他很可能又要转身就走。
但报恩打折扣,从来不是他皇甫彦达的为人,亦不是他玉皇堡的家风。
“孤少侠,以后但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皇甫家效劳的,你只需托人带个口信来川西玉皇堡,我皇甫家定然义不容辞!”
这恩眼下报不成了,却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皇甫彦达这样想道。
“那月寒就谢过皇甫兄美意了。”
孤月寒缺少阅历不假,但他并不傻,只片刻的功夫他也想明白了魏姓老者此举的意图。对方为了报恩,不但肯把武林至宝拱手相赠,在被自己拒绝之后,居然又想出这样的法子,可见报恩之意甚诚。这要是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孤月寒摊开卷轴,接过纸笔,不一会的功夫就把卷轴上的内容重新用楷书写了一遍。当然于此同时,他也一字不漏的记住了这本秘籍。
没有办法,想不记住都不行,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并不受他自己控制。
“好了,写好了。”孤月寒将纸笔交还给了老者。
“多谢少侠!”
魏姓老者恭恭敬敬的给孤月寒行了一礼。
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品行当真难得。这等传说中的绝世武功,被人拱手相送而能拒绝已经十分不易,没想到他在看过了这武功的精妙之处之后依然能够如此泰然自若。他自问如若换做是自己,定然经不起这等诱惑,心中对这少年也是愈发的欣赏了。
“不用谢,不过这次在下真的要告辞了。”孤月寒起身道。
“少侠,这里荒山野岭的,不如到前面找个城镇,喝上一杯如何?”皇甫彦达邀请道。
孤月寒笑道:“真的不必了,在下此去临江还有要事,该继续赶路了。”
其实他没什么急事,他只是不习惯这些人用一种看恩人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不知如何自处。他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便是跟着师父出谷行医的时候,那些人因为知道逍遥子不会在意他们是否要报答,因此虽然千恩万谢,但绝不会提什么报答。
几人听说他有事还要赶路,这便真的不方便再留人家了。
一直没说话的皇甫妍玉忽然道:“既然少侠要走,我与兄长也不敢强留,只是咱们这一番也算是相识了,少侠好歹留下尊姓大名,等一会儿小妹运功完毕,问起恩人是谁,我也好回答啊。”
孤月寒本不想留名,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留个名字让人家总念着自己的恩情,那成什么了。只是人家一个两个的都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如今人家问起,自己却不说,岂不是无礼?
“确是疏忽了,在下名叫孤月寒。”
皇甫妍玉见说满意的笑了起来:“孤月寒.....这姓氏还挺特别的。好,总算知道恩人的名字了。”
皇甫彦达则抱拳道:“原来是孤少侠,既然少侠要去往临江市。如此,我们就此别过,以后少侠若有时间定要来川西玉皇堡一趟,彦达定将倒履相迎。”
“好,将来月寒必会登门拜访,各位就此别过吧,保重!”
孤月寒对这皇甫彦达极有好感,此刻已经当心底里将对方当作自己的朋友了。
“少侠也一路保重!”
孤月寒对几人抱了抱拳,便转过身展开身法,几个纵身便没入了丛林深处。
就这么走了?
好巧不巧,皇甫妍芯刚好在这个时候运功完毕,一睁眼正好看到孤月寒远去的背影。
“妍芯,你运功结束了?怎么样?彻底没事了吗?”皇甫妍玉看见妹妹站了起来,赶忙上前问道。
“我没事了。他......他走了?”
“是啊。说是要赶路去临江市。”皇甫妍玉回答时,下意识的朝孤月寒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因此没有发现她妹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落寞。
“既然妍芯已经没事了,那我们也该启程回去了。这卷轴一定要收好了,说不定薛家的人还会再找来,这一路大家都要小心,绝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皇甫彦达说完便安排了几个仆从四散开来,随时打探周遭情况,自己则和担任管事一职的魏姓老者一起守护着那卷轴,寸步不离,众人缓缓启程,返回川蜀而去。
治好了人家的伤,可是也占了人家的便宜,太可恶了!
他....他就不能也跟我说几句话再走吗.....
皇甫妍芯心不在焉的跟着众人,脑海里却全是孤月寒的身影,想着想着,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酸楚,不知为何竟忽然觉得十分的委屈。她之前只当孤月寒是个轻薄之人,心中既害怕又厌恶,可是这次醒过来之后,听他们几人对话,才知自己误会了人家,人家不但没有轻薄自己,还治好了自己的内伤,解了自己的蛇毒,本想等自己调息一番,恢复些力气,再好好跟人家道个歉。哪知道他竟然就这么走了,竟然连多跟自己说几句话都不肯!
他的武功好高,空着手都能轻而易举的制住姐姐......
还有一身高明的医术......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就这么走了!连多看人家一眼都不肯!难道人家长得不好看吗?
治病的时候,他在人家胸口......
哼!占了便宜就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临江市吗......
少女自顾自的想着心事,一会儿嗔怒,一会儿幽怨,一会儿又偷笑,神情不断变化着,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低下了头。
此时一抹残阳已挂上了山腰,映的天边晚霞骄红似火,像极了少女此刻羞红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