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身边的一切都在倒退,包括其余人的记忆。
朱夏的脖子没有被划开,左辅的胸口也没有被捅个对穿。
朱夏没有从卫白祈那里拿走符箓,朱夏和左辅也没有相看议亲。
甚至,左辅和折竹,也没有相见。
折竹回溯时间的能力是生而就有,但能力大小,回溯时间的长短都要靠后天锻炼。
这项能力是逆天而为,所以也有很多限制,比如只能回溯到关键的时间节点,还要需要信物。
施法者本身也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反噬。
折竹这一声鸣叫直接耗尽了全部的妖力和心力,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一个老旧的荷包断了线,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她身边。
“咦,这怎么有只野鸡?是野鸡吧?”左辅要寻死的行为还没有开始进行,就被突然出现的野鸡打断了。
化作原形的折竹看着眼前对它小心温柔的男人,竖瞳逐渐湿润。
“你怎么哭了呀?是不是和我一样过得不如意?”左辅检查着它身上的伤,想着要不要带回家去治一治。
“不过你又不用考试,有什么烦恼呢?”
左辅把这只世间罕有的司晨鸟当做了野鸡,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苦闷和不得意。
折竹积攒了力气,化作人形。
左辅被突然化形躺在他怀里的折竹惊得差点仰过去摔在地上。
他举起双手,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只是看看你死了没。不对不对……”
完全不把她忽然化形的事放在心上,折竹虚弱一笑,拉住了那只老旧的荷包攥在手里。
轻声问:“这个能不能送我?”
左辅心里一咯噔,这荷包那是能轻易送的东西嘛!
但是她好像都快死了。
“你不嫌弃就好。”
折竹敛下眼睑,轻笑道:“不嫌弃。我叫折竹,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左辅。”
“我告诉你个秘密,我是妖。”折竹勉强坐起来,破碎的衣衫晃动拉扯时,偶尔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
左辅忙吸一口气,扭过头去,瓮声瓮气地说:“我也告诉你个秘密,我快要死了。”
折竹无奈笑着看他,眼神渐渐有些悲伤。
再来一次,我们还是会相爱的吧。
“既然你要寻死,不如救我一下,我们一起活吧。”
“我要怎么做?”
折竹的声音渐渐弱了,她低声呢喃道:“你什么都不用做。”
折竹以自身灵魄为祭,把左辅的魂魄一起拖入她的神魂世界中,在那里,折竹可以让时间停止。
也因为左辅的魂魄与她的神魂世界结合,折竹的魂魄得以加强,不至消散。
而神魂世界的时间静止,所以左辅不会老去,近乎永生。
两人就以这样奇异的方式,共生了几十年。
但是日复一日的过着同样的生活,即使这一天非常美好,但时间长了,左辅难免有些神思倦怠。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意识不到这里的一天在不断重复。
后来,左辅的魂魄与神魂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强,强到已经开始影响折竹神魂世界的时间法则了。
左辅才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但他对折竹的爱,让他忽略了不适的感受,两人又这样过了下去。
但是几十年过去,他变得沉默寡言,经常独自胡思乱想,伴随着他这种状态,折竹的神魂力量也跟着一起被削弱。
时间法则出现波动,左辅慢慢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一切,在折竹没有拼命回溯时间前的一切。
那时,他已经被卫白祈捅了一剑,快要死了。
左辅一边感激折竹对他做的一切,又想回人间看一眼自己的父母亲人。
折竹也劝过他在这里好好生活挺好的,但左辅实在固执,就算他嘴上不说,可是神魂世界一点点变得不稳定和她的神魂力量逐渐减弱都彰显着左辅的状态不好。
妥协的折竹幻化了一面镜子,让左辅看到了他同意救下折竹后的事情。
人间,左辅刚问完“我应该怎么做”之后,就陷入了昏迷。
他的肉身还活着,但灵魂已经与折竹结合,所以再也不会醒来了。
路过的野兽叼走了左辅和折竹的肉身,左家父母多次寻找未果,官府也给不出有用的线索,夫妻两个想起儿子,终日的流泪。
左母哭瞎了双眼早逝,左父也心气郁结,不久就跟着左母去了。
左辅的妹妹嫁给了朱夏的哥哥,却没想到在人前风光有礼的公子,背后却是个喜欢暴力的人。
被丈夫虐打的女子,没有家人的撑腰,只会让朱家大公子更加变本加厉地对她。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左家小弟的死讯。
年纪还小的弟弟和朱夏发生了争执,被她从山上推下摔死。
左辅的妹妹受不了打击,抱着年幼的孩子回了左家老宅,放了一把大火,和弟弟的尸体一起化为灰烬。
左辅看完这些事,心口疼得难以呼吸,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厥了过去。
醒来之后,左辅大病一场,有些避着折竹,不愿面对她。
左辅对她几十年如一日的爱是真的,但看了他的家人没有一个好下场之后,他也忍不住心里的怨气。
不想对折竹发脾气,但心里郁结的气不发泄出来,很快他就病倒在床,自暴自弃。
折竹心疼于左辅的变化,终于做出了让步。
“你可以回人间看看。”
折竹的话一落,左辅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折竹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倒了杯水塞进他手里。
“你慢点。我也是有条件的。”
左辅咳得嗓子有些哑,喝了口水,忙说:“你说,你说。”
“咱们约法三章。一来,咱们以三日为期,三日后必须回来。二来,日落后日出前活动。最后不许离开镇子。”
“咳咳,好。我都听你的。”左辅的心情一下子松快很多,随着他心情转好,折竹的神魂世界都变得稳固了几分。
左辅满心期待,又有些近乡情怯地走出神魂世界。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和折竹在神魂世界里几十年如一日的过着日子,卫白祈也几十年如一日的在云和镇外蹲守着他们。
猎人一旦出手,不捕到猎物,是不甘心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