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使命，我早就看透了的。当时在镜塔，我说的话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丹阳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吼道：“在镜塔说了那么多话，谁知道你在说哪一句！你再说话这么模棱两可，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净侑看着丹阳发火乐得哈哈笑。
“我还以为你的毒舌属性减弱了呢，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
想起以前在镜塔时，丹阳还是个很孤傲的人，训起人来，刻薄的话能装下一箩筐。
净侑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轻声道：“我是时候离开了。”
西天柱即将完全崩塌，一旦全部碎裂，那世界将会在一瞬间进入到混沌中。
他不能再放任自己的留恋了。
“不，不是的，这不对！我们不该是这样告别的，你别走，求你。”
济世堂的天之骄子，此时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他跑上前试图抱住净侑，可每次都只能扑个空。
“你这呆瓜，早些开窍就好了。”
很抱歉，我以男子之身，佛子之份认识你。
也很抱歉，在我漫长的生命中，只留给你短暂的一瞬间。
净侑将丹阳的神识推回他自己的身体中。
而他自己则是走入摇摇欲坠的西天柱中，化为玄武本体。
丹阳一睁开眼，就看到玄武那庞大虚影出现在天空中。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虚影，眼泪不知不觉地流出来。
忽然，他像是刚睡醒一样，想要朝天空飞去。
紫菂和靖苍筤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放开我！”丹阳红着眼，不断挣扎。
可是一个丹修，怎么可能挣开两个剑修的束缚。
他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困兽，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吼。
“丹阳，净侑不会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的。”紫菂难过地说道。
丹阳挣扎的动作一顿，他扭头看向紫菂，嗤笑道：“你们两个早就知道，却瞒着我一个人！我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不是你们造成的吗！放开我！”
紫菂抿唇不语，手下的力道却是松了一点。
一边的纪何和花南江看着丹阳他们的动静，犹豫要不要上前去，但是被封忆晗拦住了。
“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感受到紫菂心有不忍，靖苍筤直接祭出一道法器绳子，把丹阳捆了起来。
“化身仪式不能被打断，你想让他白白牺牲吗？”
靖苍筤话音一落，丹阳就像个雕塑一样愣在原地。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丹阳跌坐在地上，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坠下来。
忽然，一朵弱小火绒花落在他眼前，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白色的，毛绒绒的小花。
丹阳愣愣地抬头，那滴被他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下。
一根同先前的西天柱一般粗壮的石柱出现在天地之间，只不过不是黑色的，而是泛着生机的绿色。
石柱上还生长着许多的草药花朵，一眼看过去，倒不像支撑天地的天柱，像是一片芳菲馥郁的花田。
在一片惊呼中，丹阳慢慢地站了起来。
看着已经成功化身新的天柱的净侑，靖苍筤叹了口气，收起了绳子。
丹阳晃了一下，向前伸出手。
一朵弱小火绒花飘入他手心，嫩青的花瓣，白色的绒毛，十分可爱，是他喜欢的毛绒绒的花。
“这次，你怎么不送永夜花了？”
丹阳收拢手心，将那朵小花按在心口处，呢喃道。
在净侑牺牲自己后，其实很多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别说人间的那些凡人根本看不见四大天柱，哪怕是修士，还有那些在种地的魔族，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也少。
他们看到的，就是净侑去封印魔族，因此而牺牲。
西天柱即将崩塌，然后又新生成了绿色的天柱。
在组织了救援救治工作后，紫菂在高层会议上第一次公开说明了净侑的身份。
并且提议为他立碑，让所有修士都铭记他。
这个提议，全员通过。
散会后，花南江跟着纪何离开，纪何叹道：“当初看他修为突破迅速，还以为是和薛道友、靖道友一样的天才。没想到……”
花南江没参加会议，只是在门外等纪何，他不懂纪何未完的话，只说：“丹阳师兄今天还是没出门。”
纪何听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师兄心情不好，让他调整一段时间吧。这次的救治工作，就要多麻烦你了。”
“师父放心。”
师徒俩慢慢走远，紫菂抬头看着一群麻雀飞走，心里有些放松，也有些惆怅。
“战后许多地方需要重建，你最近为了这些事忙得两天没合眼了，去休息会吧。”
靖苍筤走到紫菂身边，缓声道。
“我现在停不下来。”紫菂一闭上眼睛就是之前大战的场景。
还有净侑的牺牲，和丹阳的质问。
她不止一次地质疑自己。
如果早点告诉他，会不会好一点？
“我打算把小龙宫里的聚灵阵复刻出来，到时候直接装在各门派里，也省得他们在鹿鸣山来回跑。”紫菂边说边走，一边招呼靖苍筤。
“阿靖，你得来帮帮我。”
靖苍筤迈着步子跟在紫菂身后，看着她不断纤弱的身体，靖苍筤快步上前，将紫菂打横抱起。
紫菂惊呼一声，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笑道：“怎么了？”
靖苍筤绷着一张脸，语气冷硬，有些无奈地说：“你真的该休息了。”
紫菂静默着不说话，把头埋在了靖苍筤的胸口。
把人强制性哄睡的靖苍筤刚把紫菂的房门关上，一扭头，就看到了围过来的屠薄和杜衡。
诸葛家此次损失不小，诸葛墩被叫过去帮忙了。
“师叔她没事吧。”
“刚睡下，我们出去说。”靖苍筤压低了声音，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持续了将近三年的战火，到底还是磨砺出了一批战士。
屠薄已经突破了分神初期，成功迈入分神中期了。
杜衡稍微慢一点，但也已经是分神初期。
墩子被诸葛家全力培养，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已经是元婴巅峰了，离分神只差一步。
想起当年靖苍筤刚见到墩子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金丹一重。
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山海联盟的办事效率很快。
紫菂一觉睡醒后，净侑的雕塑就已经矗立在山海城的广场中心了。
山海城的丹堂。
丹阳第一次推开了窗户。
他怔愣地看着广场中心的巨大石像，他以为自己会很悲伤，可是当丹阳的目光扫到那个被抛光得几乎要反光的光头时，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净侑的雕塑很大，也做得很像。
丹阳的那个方向，只能看见他的右侧脸。
虽然那个侧脸逆着光，但丹阳知道，雕塑的他，在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