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看看!”田文亮凑上前去摸了把神像的头颅,瞬间扣下一撮油泥,在鼻子上嗅了嗅,神情变化道:“应该错不了,的确是不久前涂上的。”
我们精神一震,立马看向其他的神像。阎王庙里共有造型迥异的神像十八座,整整齐齐的围坐在神庙的内侧。经过逐一检查,发现只有巴尔扎摸到的那一尊神像是新涂上的油彩,其他神像表面的漆都已经干尽,年代久了有剥落的痕迹。
田文亮拿出小刀把油彩刮掉,发现是陶瓷做的神体。
“为什么是新的,难道之前有人来过这里?”巴尔扎惊疑不定,从油彩的湿度大致判断最久不过两天时间,不过这里阴气很重,不见阳光,可能实际时间还要再久一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有人来过,而且就在我们来到这里的前几天!
“会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给这个神像上漆呢?”我们猜想起来。
田文亮忽然语气发冷,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别猜了,直接问他!”说着,指着神像的头颅。
我眉头一动,惊讶道:“娘希匹,你能让陶瓷的神像开口说话?”我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一边的北川神,这个通灵术高手都没发话呢。
田文亮什么也没有解释,手电照在神像的头颅上,只见缝隙处长出了一根细长的头发丝。神像不可能自己长头发,除非……
举起枪托朝着神像的天灵盖狠狠的砸了下去。只听一声瓷器破碎的响声,嘎嘎……神像的头部瞬间裂开。
掰掉多余的瓷片,清晰的露出一个头发罩住整张脸的女人面庞!
“神像里藏着一个人!”我们大吃一惊。
田文亮一见这人的模样,浑身一抖,脸色变得极为惊恐。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害怕过,拍了拍他背,急切道:“是不是粽子?”
田文亮抽泣了一声,伸出手指触碰到那人的脸,又触电一般抽了回来。最后在我们诧异的目光中,他几乎是哭腔道:“不是……千万不要是她……”
我意识到不详的预感,大着胆子把那个女人的头发拨开,是一张颇有姿色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的脸,正闭着眼睛,死壮安详。
“费芩!”田文亮失神惊呼,仅仅一瞬脸色苍白如纸,双脚一软躺倒在地,在我们面前这个杀人如麻的特务组长第一次嚎啕大哭起来:“你果然还是来了,果然还是来到这里送死了啊!你怎么就这么傻!”
我看着田文亮的样子,鼻子微微发酸,平时见不得女人哭,但男人哭更加受不了,尤其是田文亮这样的冷酷硬汉,所谓英雄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是你什么人?”蔡灵毓轻声问道。
田文亮用拳头狠狠的捶了一下地面的棺材板,磕破手指关节的皮肉,鲜血不停的渗出来。他一言不发,脸色不再苍白,而是阴沉的可怕。
我把神像其他部位撬松,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叫费芩的女人尸体完好的解放出来。只见她穿着一件满是泥污的国民党机关处的女式军装,气息全无,冷冰冰的,不过可能是在陶瓷罐里防腐效果好,尸身看起来很鲜活,没有腐烂的痕迹。
我刚打算搜她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田文亮突然暴喝一声:“不准碰她!”
我立马将手举起,田文亮喘着大气站起身来,走到费芩身前,温柔的给她擦拭脸上的污渍,而后在她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难道她是嫂……”我震惊道。
田文亮苦笑着:“前妻,为了任务离开了我。”边说,边在费芩身上找寻了起来,结果只在她口袋里找到了一把精美的木梳。
“以前还是穷小子的时候,我一无所有,只能送她这个不值钱的梳子。后来高官厚禄了,她反而一直把这破梳子带在身边形影不离,直到我们离婚了,也是如此……”田文亮哽咽道,将木梳紧紧握在手心,一滴酸楚的眼泪滴落在上面。
此时我心中有很多疑问要问他,可是却不忍心开口,他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怜。
大家静静的站在田文亮四周,等待着他的情绪稳定下来。黑炭舔了舔他的手,安慰的发出呜呜呜的呻吟。
过了良久,田文亮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哎,让你们看笑话了!”顿了顿,他怜惜的抚摸着费芩冰凉的脸颊,沉吟道:“费芩和我一样也是保密局的大特务,代号特0601,长期执行非正常任务,行踪极为神秘,连我也不是很清楚。三个月前我就与她失去了联系,她说要去执行一件极度危险的任务,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当时我就猜测她可能会到这个大凶之地,可惜我怎么也阻止不了她。呵呵,没想到她的话应验了,真的回不来了。我们这对冤家再次相见居然是阴阳相隔!”
“保密局同时还派了另一波人马,和我们行动只差了三个月!”我心中大惊,保密局的两波人马相当于在执行一件平行任务。很快我胸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保密局高层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告诉我们,显然对我们能不能完成任务极度不信任。
费芩代号特0601,显然是另一波人马的头领,地位相当于田文亮。她死在了这里,那其他人恐怕凶多吉少。
我不忍直视田文亮黯淡的表情,扭头看见角落里无所事事的北川神,不由眼睛一亮,讨好说道:“北川君,你用你的通灵术把田文亮老婆的魂召回来,让他们人鬼团圆,岂不美哉。按照我们中国人的说法,叫功德无量啊!”
北川神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做不到。招魂必须要有足够的法器,要有专门的牌位和神社,而且至少要六个和我一个级别的通灵师一起做法三天三夜,才有可能成功。”
“那你会什么?”我呛道,水平不够还扯一大堆有的没的。
北川神镇定道:“我养了一个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士战魂,放出来后能把人暂时迷晕。”我想到了他手腕上的两串佛珠,恐怕这就是他施展通灵术的重要法器。
“这么厉害的能力,说实话,你有没有对小姑娘做过坏事!”我佯装厉声问道,北川神没有搭理我,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真笨,人家一个死太监。”
田文亮精神萎靡,短时间内看来是不会好了。在蔡灵毓和蔡灵臣两个女子的帮助下,把费芩的尸体从神像的底座里移开,想把她平躺下来。
就在移开底座的一瞬间,费芩的屁股底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艹,通道原来在这!”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我们眼睛一亮,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振奋。
手电筒照下,漆黑一片,洞口能够容纳一个人进出,直直的垂直往下,深不见底。
“这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我惊疑不定。蔡灵毓沉声道:“这个神像是可以活动的,有人把费芩的尸体装入神像的陶瓷神体中,用它挡住了真正的出口。也就是说,有人不想让这个通道被任何人发现。”
田文亮将费芩抱在怀里,依偎着,犹如活生生的情侣靠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着什么。
这时,巴尔扎咣当一个大脚,踢爆一个神像的肚子,里面是空的,瓷片碎了一地。
“嗯,看来这个是正常神像。阿弥陀佛,三清道尊,阿门,嘛咪嘛咪哄,大人不记小人过,得罪了。”胡乱说了一通狗屁不通的话,他继续开始亵渎剩下的十六尊神像。
一眨眼的功夫,十多个神像的肚子被他开了个大窟窿。
“别踢了,我们得派人下到洞里去查探虚实。”我对巴尔扎吼道,真是神怕恶人。反正我是不敢得罪这些神神道道的鬼神玩意,谁知道人死后会不会下地府,遭报应。
“呸,就我这身材进的去还出的来吗?派小日本下去,老子还没发泄够呢。”巴尔扎百无禁忌,碎碎念,咣当一声,又一尊神像遭了秧。
终于,硕果仅存了最后一个神像,刚打算来个最后一脚,匍匐在地的黑炭突然耳朵直直的竖起来,呲牙咧嘴的朝着神像大吠。
“混账小儿,不准踢,这尊神像有问题!”尸老也察觉出了异样,立刻严厉的阻止巴尔扎的鲁莽行为。
这一下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最后一尊神像上,巴尔扎的右脚尴尬的抬在半空,踢也不是收也不是,额头冷汗流了下来,唯唯诺诺道:“地王爷您不要吓我!”
“里面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是人类的。”尸老沉声道。尸老的话让我们心往下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黑炭脖子上鬃毛根根直竖,吠叫越来越猛,伴随着惊恐的呜咽。就在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坐着的神像……硬生生的朝我们挪动了一步!
哧哧……哧哧……神像卡在棺材板上的摩擦声,深深刺激着我们脆弱的神经。
“我……我我……”巴尔扎被这一变故吓得说话都哆哆嗦嗦,突然间下体传来一股恶臭,这丫的居然尿了!我恨不得给巴尔扎一个耳刮子,再叫你惹神仙,害得我们给你擦屁股!
神像继续往我们这边移动而来,在棺材板构成的地面上左右扭动着前行,看起来很吃力,也很邪门。谢家兄弟一左一右识趣的架着尿裤的巴尔扎,把他吃力的拉了回来,看到两人一脸嫌弃的表情,巴尔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抬不起头了。关键这里还有两个大美女在,他以后怎么见人。
我咽了口唾沫,把冲锋枪端了起来。军统生存法则第三条,再硬的点子,一颗花生米保管老实!
“等等兴东君,交给我吧!”北川神拔出菊一文字,高举头顶,缓缓的划过一个半圆弧形,闭着眼睛嘴唇微动:“神鬼退散,半月……斩!”最后一个斩字刚刚念完,刀随意动,如月光般朝着神像一气呵成的落下。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苦思冥想的老太监忽然啊的一声,猛的惊醒:“我知道那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是蛔蛇!”
话语刚落,神像从头到尾一分为二,中空的神体内部,只见白花花一坨一坨纤细犹如蛔虫的恶心蛇类,相互勾搭着挤压在一起。束缚它们的神体一消失,全都摊开着游向神庙的四面八方。
一见此景,我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