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直驶到陈慕昀住的小区楼下。
隔着百余米,阮青青看着阮清苓下了出租车,她觉得阮清苓似乎有意无意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就停这里吗?”司机问。
“停吧。”阮青青下车。已是傍晚,她走到一个花圃背后,静静站着,远处的阮清苓没有再望过来。
两个女人,等了七八分钟。
终于,有人快步走进小区,走向了阮清苓。他穿着笔挺的大衣、洁白的衬衣,清俊挺拔,仪表堂堂。他望着阮清苓,是忽然转头,往四周看了看。阮青青的心中忽然变得一片沉寂。
阮清苓朝陈慕昀露出个大大的笑,伸出双手就想抱。陈慕昀却顺势按下她的手,没有抱。两人说了几句什么,陈慕昀脸上有了笑意。阮青青从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笑,轻浮、自负、得意。阮清苓始终笑嘻嘻望着他,仿佛眼里只有他。
两人转身,往楼道里走去。
踏上台阶时,陈慕昀的手终于从口袋里抽出来,揽住了阮清苓的肩膀。
没多久,陈慕昀家的灯光亮起。
阮青青脑子里空空的,她想,我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们认识,他们很熟,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吗?是那个阮清苓单方面暗恋心机勾引?还是说,他就是阮清苓的那个男朋友?
就在昨天,他和她说好了,这辈子要走下去。他说他也一样,再也不会有别人。
阮青青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往,全心全意,珍重这份感情。既然一年前她选择接受陈慕昀,不再等下去、找下去,那么她和骆平江已有了结局。她绝不允许自己三心二意。她长这么大,从未背弃过任何人,更不能背弃情深义重的陈慕昀。
可是,她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脑海里忽然响起骆平江的声音: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也看清楚他。
骆平江,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阮清苓之前的话,清清楚楚就在耳边:她的男友研究生刚毕业回怀城,他们上个周末、上上个周末都在一起。而这两个时间,陈慕昀都说在加班,甚至中间还联系不上。刚才他们两个,的确是没什么亲密肢体接触,准确的说,是陈慕昀都避开了,他甚至还在注意周围环境。可两人之间的眼神、动作互动,却骗不了阮青青。那是一种非常黏腻亲密的感觉。到最后,陈慕昀也搂了阮清苓的肩膀。
阮青青忽然冒出个念头:如果她问起,陈慕昀会解释说,那只是个朋友间的拥抱吗?
阮青青就觉得特别荒诞,胸口涨得满满的,憋闷难受。她冲出花圃,冲到了楼下,抬头望着他的窗,双腿却像被钉住,迈不动步子。而后她感觉到阵阵恶心,全身发冷。
她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号码,盯着看了几秒钟,还是流出了眼泪。
过去这些年,是他一直在她身旁,无微不至,无怨无悔。确定关系的这一年,他们亲密相伴,形影不离,他把最真诚最热烈的爱,都给了她。而她第一次尝试去接受一个人,努力对他好,每一天用心去经营两个人的未来。从此她有人陪伴,被人需要,被人呵护和渴求。而当她需要时,他也总是在她身边。
阮青青把手机放到耳边。
十七八声后,电话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阮青青忽然觉得狼狈。她又抬头,望着那扇窗,窗口寂静,灯光柔亮。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她转身往小区外走去。
阮青青没有打车,上了公交。公交车一路晃晃荡荡,人来人去,她始终倚靠在窗边,静静望着。
当她走进托养中心时,陈慕昀的电话终于回过来了。
她又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慕昀经常不在第一时间接她的电话,而是在事后回拨呢?
她接起:“喂?”
那头很安静,他的嗓音也温和无事:“青青,找我有事?”
阮青青听到自己说:“哦,没事,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他安静两秒钟,笑了:“想我啦?今天不行,领导临时抓加班,我还在单位,估计会忙很晚。”
“没关系,你先忙,我自己去吃了。”
“对不起啊老婆……嘶……”他忽然吸了一口气,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阮青青还没问怎了,他已解释道:“没事,我撞了一下桌角。”
阮青青:“那行我还有事先挂了。”
她抬起头,望着院子上空四四方方的深暗夜色,心中升起个念头:原来我什么也不曾拥有过。
阮青青回了房间,也不想吃饭,一时间竟茫然得不知道做什么好。如今回想,阮清苓特意来捐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露骨。而她和陈慕昀在楼下时,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都不断在阮青青脑海里回放。但她不想再去想了,她觉得好荒谬。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这一枚定时炸弹,她该怎么去开启?而后,彻底和陈慕昀一刀两断?
她觉得等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之后,过了一夜,明天再去面对这个问题。
她打开电脑,开始写未完成的一个小程序。只是平时大概10分钟能完成的工作量,半个小时了,也只动了一点点。她的心是乱的,她的心是空的。
有人敲门。
阮青青根本不想理,但还是答道:“进来。”
郑涛站在门口,说:“回来了?合同签好没有?我要拿去盖章,不能再拖了。”
屋内只开了一盏台灯,郑涛半张脸隐在阴暗里。如果阮青青像平时一样,注意他的神态,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有些闪烁,催促的语气也有些刻意。但阮青青此刻魂不守舍,也没抬头,只说了声“好”,从抽屉里拿出郑涛前几天给她的门面终止租赁合同和两个员工的离职协议,翻开也没再次细看,就在几个需要她签名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郑涛嘴角飞快闪过一抹笑,走过来,接过合同,说:“行,那你忙,签完就了结一件事,咱们都省心。叔叔不打扰你了。”
阮青青答了声“好”,眼睛继续盯着屏幕。
可她没能工作多久,又有人来打扰,“哐哐”敲门。阮青青不悦地皱眉,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