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江好歹也是本市的一号人物,他的态度现在放得这么低,郑涛很受用,也给他面子,答:“没说什么,我问她是不是和慕昀在一起,她说是啊。我让她好好玩,她答应好的。别的我也没好多问。”
“就这两句,没说别的?”
“是啊。”
骆平江的眸光定了定,忽道:“你确定接电话的是青青?听清了是她的声音?”
郑涛明显愣了,犹豫神色一闪而过,但他说:“不是她,还能有哪个女孩,能替慕昀接电话?而且我也问了,她也答应了,当然是她。”
骆平江淡淡说了句:“有的。”
郑涛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骆平江却话锋一转:“今天你和凯华签合同?”一刹那目光变得锐利如剑,落在桌面上那叠文件上。郑涛一阵心虚,下意识也看向那叠合同,不满地答道:“骆老板,这是我们家的私事……”话还没说完,就见骆平江一手抄起那叠合同,快速翻看起来。
郑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不经人同意、直接上手抢合同,连忙从办公桌后冲出来:“你干什么!谁让你动我的东西?”郑涛想要抢回来,然而骆平江不为所动,仗着自己个头高大,扭过身去,将手举高,飞快翻阅合同。郑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撕扯。然而退伍武警的手臂坚硬得像石头。郑涛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躲避的,被他手肘一拐,背一顶,又躲了过去。
郑涛简直不敢相信此人的所作所为,不是个立过功的战斗英雄吗?不是怀城商场上有些头脸的精明商人吗?怎么跟土匪似的!说抢就抢,说翻脸就翻脸。
“你赶紧给还给我!不然我报警了啊!报警了!”郑涛吼道。
然而就这会儿功夫,骆平江已将合同囫囵翻了一遍,他的脸色已冷下来,从中抽出一张,其他的丢还给郑涛。郑涛看清他抽出那张,心里咯噔一下:“还给我!”却依然人短手短力气弱,摸都摸不到边。
骆平江双眸冷酷似鹰,盯着那页纸上文字。大意是阮青青作为托养中心的共有产权人和经营人,委托郑涛全权处理产权买卖事宜。委托的权利行使范围,写得非常仔细严谨,足有七八条。所以这些打印文字,占了大概半页纸。
这之下,是阮青青和郑涛两人的签名。
骆平江刚刚搜寻阮青青房间,见过她的字迹签名,确实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看,又觉得这张授权书有哪里不对劲。
而且骆平江刚刚扫过新合同,条件虽比上次提高,依然没有达到他上次和阮青青提出的要求。最重要的一点,合同里没有提到人员善后安置问题,搬迁期限也没有如阮青青所愿延长。
骆平江:“这真是青青亲笔签名?”
郑涛的脸涨红了:“当然!你赶紧还我!不然我真报警了!什么人啊……”
骆平江掀起深长的双眼皮看他:“就这?你敢报警?报啊?”他扬了扬手里的委托书。
郑涛心头一惊,有种被人看穿伎俩的慌乱感,一时说不出话来。
骆平江只觉得可笑又可恨。这么蹩脚的伪造,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今天真让他们把合同签了,事后阮青青也无处伸冤。
凯华是正规大公司,这些文件都有现成模板。如果是正常打印签字的委托书,阮青青的签名应该在右下角,整个页面布局看起来会均匀舒适——前面的合同页就体现了这一点。唯独这页委托书,阮青青的签名,几乎和委托书正文最后一行字,在同一行。也就是说,她的落款和大量条款,一起挤在上半页里,非常密。下半页却空荡荡的——
看起来就像阮青青事先在这页纸上签好了名,却没有给正文留足够空间。
其实仔细想起来,骆平江根本不了解阮青青,他不知道她的喜好,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甚至两人见过的面、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可他就是知道,她那样的姑娘,对于许多事,眼里揉不得沙子。
她不会原谅出轨的男友,不管她有多喜欢;
她不会丢下可疑失踪的朋友不管,跑去和男朋友“玩几天”;
她更不会为了眼前的经济利益,放弃原则和坚持。
换句话说,她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她和他,是一样的。
偏偏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为了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利益,用这种手段对付她——不知何时,骗了她在空白页上签字,伪造了这份委托书。
骆平江把委托书一折,塞进口袋,说:“这个我先保管,等青青回来,看她要不要报警!”
郑涛:“你、你……”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骆平江大步离去,而他颓然倒在椅子里。
骆平江驱车驶离托养中心,过了一会儿,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曾曦的父母避之不及,郑涛利欲熏心不顾亲情,陈慕昀的父母瞧他不起……此时,这世上,除了他,竟没有人在找她。
他找不到任何盟友。那就更不可能获得警方支持。
还有,冒充阮青青代陈慕昀接听电话的女人,是谁?
骆平江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可一时间,他又理不清那位小三怎么会和失踪事件扯上关系?
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抬头望去,暮色已然低垂。阮青青给他拨来那通无声电话,是在早上9点24分,现在是下午5点47分,已经过去8个多小时。而距离曾曦失踪,已经过去两天一夜。
时间越久,失踪的人越危险。
骆平江还是决定一试。他把车停在路边,打给一个叫袁明的战友。袁明也是怀城老乡,从部队退役后,进了本地公安局刑警队。
“老洛,怎么想着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了?要请我吃饭啊?”袁明一接电话就说。
骆平江:“改天,找你有正事。”他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对袁明说了一遍。
袁明的嗓音听着很疑虑:“这么说,你怀疑他们三个都失踪了?而且可能与上个月临县的另一宗聋哑少女失踪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