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锦跌跌撞撞走至洞外,大口吮吸着山野间的新鲜空气,洞里那股难闻的血腥气让他作呕,连一刻都不想多待。
但这时候的自己浑身血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总要清洗一番并且休息好了才能离开。
狼窝沟里没有了野狼,而独角兽也只有一头,独角兽死了之后,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洪锦往山涧走去,他要好好清洗一下全身。
那些血污已凝结在洪锦的肌肤上,清洗了许久依旧有一层淡红的颜色不曾抹掉,而且越擦拭就越瘙痒难耐。到最后连头皮都在发痒,简直要挠出血来。
洪锦心绪不宁之下顶着头向旁边石头上用力一撞。
这是杨登所授顶头跌打法的第一式,往常练习时,虽然撞击顶门确实可以让浑身气血沸腾,起到锤炼身体的作用,但撞得狠了每每让洪锦龇牙咧嘴。而今日却不同,这一撞之下居然说不出来的舒服。
洪锦只觉得头皮也不痒了,身上也不难过了,浑身更是升腾起一股热流,开始在四肢百骸间流淌。
居然有这种好事。洪锦立刻继续演练下去,双掌拍打全身,同时抖动全身,忽左忽右的伸展四肢。
顶头跌打法施展完毕后,虽然还有些瘙痒,但已减轻了许多。
真是奇了怪了,洪锦心道回去之后定要好好问一问杨登,为什么他的炼体之法在这种情况下有奇效。
衣服晾干之后,洪锦又返回了洞窟,他要捡一些有用的东西带回去。
首先把那颗独角兽的头颅从洞里拖了出来,大刀还插在里面,洪锦费了好大得劲才拔出大刀,再用刀去挖那根犄角。
砍是砍不动的,犄角坚硬程度简直和大刀没什么两样,这种东西一定很珍贵,也许可以卖一个高价。
除了独角兽的脑袋之外,洪锦还捡了许多破碎的皮毛,刮去上面的腐肉,晾晒后卷成了一个包裹。听杨登讲珍奇异兽的皮毛骨头都是好材料,这些东西当然不能错过。
最后,洪锦挑了几根粗壮的骨头,也绑成一捆。
至于留在狼窝沟的尸体,洪锦没让他们暴尸荒野,在野地里挖了个坑全都埋了。
洪锦在山涧上方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把收拾好的东西搬到对岸。独角兽的头颅太沉重,不可能带回去,便把挖去犄角的脑袋放在了洪父的坟茔前,也算是为他报了仇。
洪锦在坟茔前磕了几个头,喃喃道:“爹,我已为你报了仇。若是你在下面遇见丫丫,还请好好照顾他,跟她说一声,是哥哥不好,对不起她,没有给她带来好日子。本来我应该去死,但仇还没有报。你放心,凡是欠了我和丫丫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金元甲和杜昭等人来时一共骑了十匹马,如今只剩下洪锦一人,正好方便他用马驮东西。他只留了两匹马,剩下的八匹解开缰绳,屁股上各抽一鞭子,任由它们寻觅自己的生活。
洪锦离开桃花岭时又回头瞥了一眼故土,也许是错觉,桃花岭似乎没有之前那样葱郁翠绿了,如秋风扫过一般,多了一丝枯黄颜色。
半个月之后,洪锦返回沙北城。
去时十人,回来才洪锦一个,自然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守备府正堂大厅之中,程龟寿和岳简离听着门前守卫的禀告后,齐齐皱起了眉头。
总教头岳简离道:“金杜两位教头告假离去,我曾问起过所为何事,二人却没有明言。现在只有那洪锦回来,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蹊跷。”
守备老爷程龟寿点了点头:“莫非又出了什么意外?原本我以为天下太平,北方造反之事也不过癣疥之疾,但近日传回的一些事,又让我担心起来。”
岳简离以为平叛之事又生变故,变色道:“难道连闻太师领兵都不能取胜?”
程龟寿苦笑道:“这倒不是,北海叛乱之人能有多大本事,绝不会是闻太师的对手,我说的乃是朝歌传来的一件事情。”
岳简离道:“朝歌?”
程龟寿道:“当今纣天子明明已有三宫美人,竟又下旨,各镇俱要挑选天下佳丽送往朝歌。”
岳简离笑道:“天子喜欢美人,尽管挑选了送去便是,老爷何故忧心。”
程龟寿叹道:“若如此简单倒好了,其实选美进宫之事已被首相商容劝阻,天子也熄了此心。你可还记得我曾提起过的升平之筵么?”
岳简离点头道:“自然记得,纣王登宝八年,为彰显天子与民同乐、天下太平、四海雍熙,特着天下诸侯一起入朝歌祝贺。”
“事情就坏在这里。”程龟寿叹道:“不知天子从何处得知冀州侯苏护有一幼女天姿国色,便想选入宫帷侍奉左右。似这等事乃是好事,落在旁人头上时高兴还来不及,偏偏这苏护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不肯,若非其余诸侯求情,险些砍了他脑袋。”
岳简离道:“冀州侯苏护此人我曾见过他数面,相貌粗犷,性格暴躁,为人又太过刚直,一向与同僚不和,这样的人有一个国色天姿的女儿,只怕是谣传。他拿不出来,当然要拒绝。依卑职看,还是这苏护不会做人,不曾孝敬礼物给天子左右,旁人故意刁难,这才惹下这种祸事。”
程龟寿道:“或许你所言有理,苏护没有美貌女儿当然拿不出来,若选一平民女子又犯欺君之罪,于是他竟在驿亭提了一首反诗,说他冀州侯苏护永不朝商。冀州也反了!”
冀州属北镇两百诸侯之列,北海袁福通的七十二路诸侯还没平灭,如今又反了冀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谓雪上加霜。
怪不得程龟寿愁眉不展,冀州离易州并不远,北镇地界接连反叛,这是数百年从未有过之事,
岳简离劝慰道:“守备老爷何必忧心,冀州苏护不过一州之地,能掀起什么风浪。北伯侯灭不了那袁福通,难道还灭不得那苏护。至于金元甲和杜昭两位教头的下落,只要召来洪锦一问便知。两位教头又不是什么蠢人,断不会被叛臣贼子招揽而弃老爷不顾。”
“传洪锦。”
不久后,洪锦进大厅拜见守备程龟寿。
洪锦面色平静,依次见过程龟寿和岳简离后,垂首侍立。
程龟寿见洪锦的次数不多,没觉得他有什么变化,但岳简离则不同,从洪锦进府的第一天他便记住了洪锦,那时的他落魄之极,如今再看之时,不禁暗中皱了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