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太师未说话,下首的徐盖却淡然一笑道:“余将军阵前杀敌的本事,自然是很了不起的,七首将军威名无人不知,但论兵法战策恐非所长。我大军探马上千骑早已散布各处,又何必如余将军所言再增巡哨兵马,徒增无益,反受折损。”
余化冷哼道:“探马能探多远?百里之地已是极限,太师所需敌情又岂是这百里之地,而是这七十二路诸侯所有辖地!故此这寻常探马是没有用的,必须我一气洞门人方可胜任。”
此言一出,鲁仁杰和张山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张山道:“如此说来,大师如何进兵,都要仰仗余将军和麾下之人提供消息了。”
余化根本不在乎张山言语之中暗含讥讽,傲然道:“除此之外,末将想不到更好的良策。”
鲁仁杰抱拳道:“太师,余将军之言虽似有理,但他麾下之人并非行伍出身,岂能将哨探之责放在一些修士身上。愚意以为,可把大军分做三路,左中右齐头并进,互相呼应,犁庭扫穴,让他无从藏身,逼叛军交战。”
众人都看着闻太师,等他最终的决断。
闻太师先是扫视了一遍左右诸将,然后沉声道:“此次平叛不比往常,北海多有蹊跷古怪之事,非寻常武夫可以应对。”他伸手拿起台上一根将令,对余化道:“余化听令,着你筹建北巡营,统领来投修士,巡哨北海,一有军机即刻回禀。”
余化大喜,迈步而出,跪倒接令。
闻太师又拿起一支令箭,对鲁仁杰道:“鲁将军分兵之策也有其理,大军团聚一处,行动不便,但分兵过多,易被各个击破。今只分兵两路,鲁将军亲领一军,张将军为辅助,往西北处两百里是封国地界,封渊城尚未攻克,二位将军明日一早出兵,拿下此城后,可就地驻扎,等候老夫消息。”
鲁仁杰和张山躬身接令。
闻太师吩咐已毕,又对身后侍立的吉立道:“吉立,如今粮道之上多有妖人截杀,督粮转运之时,你可待机护持。”
吉立点首道:“弟子明白。”
吉立余庆是闻太师徒弟,虽然随军出征,却不受军职,不像余化那样能够领军厮杀,而是随侍在师父左右听用。
余庆见只有他无任务分派,心中跃跃欲试,低声道:“师父,弟子也愿意随师兄护粮。”
闻太师头都未回,轻轻冷哼一声道:“等你渡劫成仙时再来和老夫说话。”
余庆立刻垂头丧气。在吉立、余庆、余化这三人之中,属他修为最差,到现在还未合道,还在返虚后期。若是寻常练气士在如此年纪有这种修为,已是自傲无比,但若师父是闻太师这等人物,就另当别论了。
“各位将军忠心辅国,早日平灭叛乱,本太师自会禀明天子厚加封赏。都下去吧。”
众人一起躬身,然后徐徐出殿。
洪锦夹在人群之中,随李锦等人往城东而去。此地是张山本部兵马大帐之处。
进了军帐,张山在主位坐下,右边是李锦,左边是另一位武将,其余人等则在下方席地而坐。又有亲兵奉上酒水,三人一边饮酒,一边商量军情
此时张山才问李锦道:“李将军运粮路上到底发生了何事,细细说于我听。”
李锦便把夜间被偷袭之事实说了,并无隐瞒,连粮草烧毁大半这种事都合盘托出。毕竟张山是主将,李锦只是他的佐贰官。
张山眼神闪烁,看了看坐下下首的洪锦和卓子善。显然李锦把二人的事也讲了,若无洪锦和卓子善相助,他甚至有可能小命不保。
张山亲自端了一杯酒,起身来到洪锦和卓子善面前,笑着道:“二位小兄弟初来便立下大功,真乃贤才,本将军敬二位一杯水酒。”
帐中那些小校和旗牌官无不投之以嫉妒的眼神,能得张将军亲自奉酒,自然是莫大的荣誉,提拔还不是指日可待。
洪锦站起身来,说道:“卑职恰逢其时,侥幸而已。”接过酒饮了。旁边的卓子善则一句话也没有说,显得十分局促。他不喜交际,又是人多的地方,更加口拙。
张山也敬了卓子善一杯酒水,卓子善一言不发,他也不以为忤,等把酒喝了,张山缓缓道:“二位身手不凡,自然不是寻常武夫,而是修道之士,不知在哪座名山修行?”
洪锦一怔,眼前这位张山张将军竟看出了端倪,已知道二人是炼气士了。
其实炼气士的身份是瞒不住的,无论张山还是李锦,都是百战之将,若是武体修为极高者,一眼就能看出来,像卓子善这等身体瘦弱之人却还能刀枪不入,摆明了有宝物护身,除了修行之士外还能有什么人会这种本事。
洪锦道:“我二人和余化一般,都是蓬莱一气洞门人。”
一听此言,张山和李锦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些诧异。
张山道:“想不到二位竟也是一气洞门人,为何不去余化余将军处,反而投了李将军?”
洪锦道:“我等奉命来闻太师处缴纳兵杖器械,却未说一定要听命于余化。”
张山点了点头,他察言观色,见洪锦和卓子善似乎对余化并无崇拜敬仰之心,便知二人和余化没什么瓜葛。
张山叹道:“本将军虽非修道之人,却十分羡慕道法通玄之辈,余将军的本事十分了得,他能得太师倚重,绝非靠了师门之谊。不过,余将军如此出色,在他麾下做事,想要出头却千难万难。”
“太师命他统率北巡营,这其实是个苦差事,北海之地十分广大,又多险恶之地,你二人若是成了北巡营一员,务必要深入北海,稍不留意便是亡命之祸。”
“不如你二人就继续留在李将军营中,我等明日开拔去封国,在战场上厮杀也好过去北海蛮荒之中受苦。本将军向来不会亏待用命之士,只要立下大功,未必不如余化有前程。”
“闻太师如此本事,尚且在天子座下享荣华富贵,余化又是如此,二位又何必例外。”
这是公然在招揽洪锦和卓子善,不希望他们投到余化那边去。
洪锦根本就没想要在余化手下做事,他来北海另有目的,在谁手底下更清闲,更自由,就跟谁。
“张将军,卑职和卓道兄清闲惯了,提铃喝号之事是不会做的,护持粮道或还能相助一臂之力,大军若无事之时,可否暂时离营自处。”
张山略一犹豫便点头道:“只要不妨碍军国大事,二位行止任凭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