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锦带来的那一百军卒振奋高喝声中,守备府军士胆气尽丧,别说上前厮杀,没有转头便逃便已不错了。
此时此刻,若不能杀死洪锦和卓子善二人,这守备府都得被夺了去。
“洪锦,你当年逃亡如丧家之犬,可还记得吗?”
一声暴喝从点将台上响起。岳简离单手抓过两名士卒抬过来的一根硕大铁戟,往台上重重一顿,顿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声音如洪钟,竟压下了校场喧闹。
他手中铁戟重逾百斤,加上近年在武体修行上又有精进,全力施展时何止千斤之力。虽然岳简离如今还在沙北城担任总教头,但他早已萌生去意,以其现如今的实力,博一个更高的官职是轻而易举的。
洪锦抬头看着岳简离,冷笑道:“我若有你这般年纪,绝不屑去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你还好意思以此为荣?可惜,你还不够狠绝,当年把我杀了岂不是好。”
岳简离怒道:“现在杀也是一样,今日就让无数人看看,你洪锦如何死在我的夺命戟之下。”说罢,纵身一跃,直接从点将台上跳起,挥舞长戟,在空中如鹰隼博兔,扑向洪锦。
“穿心戟!”
岳简离手中长戟如长蛇出洞,猛地探出,明明离得还远,等话音落下时,就已刺到了洪锦胸前。其人出手之快,真如电闪一般。
洪锦横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双足站立不定,被岳简离长戟顶着往后连退了数步。
岳简离狂笑道:“你只有这一点儿力气?”手腕一转,那长戟月刃随着这一转竟勾到了洪锦的火云刀上,随后大喝一声往空中一挑。
如果洪锦松手,那么大刀将会被岳简离夺去,如果不松手,洪锦将会被他一挑之下甩到空中。
人若在空中,生死还不是岳简离说了算。
洪锦果然没有松手,身形随着这一挑之下双足离地,高高飞起。
岳简离急撤长戟,不等洪锦落地,便又大喝一声道:“横扫落叶。”数百斤的大铁戟在其爆发的狂暴劲气之中如同一道雪亮的瀑布,从左至右,横扫洪锦身躯。
这一击若是击中,血肉之躯不是一劈两断的事了,而是直接会被切成碎肉。
当!
这一击又打在了洪锦的大刀之上,虽然没有血光,但强大的力量却是避无可避的。洪锦身子如一个破布袋一般被扫得往旁边横飞出去数丈,然后落到地上又滑行了数丈,这才止住。
洪锦横躺在地,虽没有起来,大刀却依旧牢牢抓在手中。
一瞬间,整个校场都安静了下来。
岳简离有些惊疑不定,他持戟冷冷瞥着洪锦。
洪锦胸脯起伏,还在喘气。
如此可怕的一击,竟没能把洪锦打死,要知道岳简离的武体已是易筋中阶的地步,放眼易州,在诸多武将之中也没有多少人能比他更厉害了。
洪锦抬起左手,在胸口上掸了掸灰尘,然后一个打挺,再次站了起来。
洪锦扭了扭脖子,伸展了一下手臂,赞叹道:“岳教头果真不凡,比当初更厉害了。”
岳简离勃然变色,心中猛地一寒!
“你……你……”
洪锦双目瞪视着他,眼眸之中如欲放出光来,冷笑道:“但还不够快,不够猛,让你看看我又是如何劈刀的。”
洪锦身躯也爆发出强劲气息,筋骨鼓起,整个人瞬间拔高数寸,随后大刀前指,对准岳简离,迈步前冲。
岳简离如见了鬼一般惊呼道:“你竟也修到了如此地步!?”他身为总教头,对武体造诣当然 了解甚多,只看洪锦爆发的气势,他便知道洪锦如今的武体修为并不差于自己。
如果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之人,有这个造诣还不觉得惊奇,但洪锦才多大年纪,到如今二十岁还没有,前程还很远大。岳简离再如何努力,进步已极有限,此生都可能止步于如今的境界,但洪锦肯定不会。
今日若杀不得洪锦,再让其逃走,将注定下一次便是被洪锦虐杀的下场。
岳简离正自胡思乱想,洪锦的刀便到了。
好快!
刀比疾风更快!
只听呜呜风响,洪锦手中的刀化作无穷刀影,一刀刀的劈将下来,明知他施展的是披风刀,但就是无法反击,只能拼命招架。
洪锦在生死中练出来的本事早已青出于蓝,比杜昭不知厉害了多少,而且他又是炼气士,火云刀是一件中品法器,没有岳简离铁戟那样沉重,可锋利却尤在其上。此刻全力施展,劈得岳简离步步后退。
咔嚓一声响,岳简离的大戟上的牙刃被洪锦一刀劈碎。
岳简离怒吼连连,却无法挽回颓势,戟杆上更是被劈出一道道伤痕,变得毛糙起来。
眼看岳简离即将不敌时,又一声暴喝响起,一条肥硕身躯挥舞一杆长柄大斧,从洪锦身后用力劈落。
守备程龟寿终于持巨斧前来助战。
他也看出岳简离竟然不是洪锦的对手,一对一对战要输,那就二打一。
洪锦收刀往旁一闪,巨斧擦着他身躯砍到了地面之上。校场铺着的都是石板,被这一斧头劈得碎石乱飞,地上现出一个深坑。
岳简离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他双目惊恐地瞪着洪锦,对前来帮忙的程龟寿叫道:“今日拼了性命也绝不能放这小子离开。”
程龟寿道:“武体厉害又怎样,他只要不是刀枪不入,便终究会死。”抖擞精神,和岳简离一左一右包夹洪锦。如果洪锦本事和岳简离相仿,那么再加上一个程龟寿,他是武体易筋初阶,两个打一个,足够对付洪锦了。
程龟寿在出手之前,又命自己的一些心腹横在卓子善和那洪锦那一百兵卒中间,不用去攻打那些人,防止这些人帮忙即可。
程龟寿喝道:“洪锦,你虽练了一身好本领,但终究太过狂妄了。你若晚个十年再来,我等人头只怕任你来取。”
洪锦摇头道:“太晚了,我怕十年后来,你们都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们。而且还要受十年报仇之心的煎熬,哼,这种痛苦并不好受。”
岳简离道:“我已看清他的路数,刀快而已,杜昭真是养虎为患。我们一起出手,谅他根本来不及招架。”
洪锦冷笑道:“总教头怕是低估了在下,我可不止刀快,还有很多本事没用。”
岳简离道:“你还有何本领?”
洪锦道:“你想看?”
程龟寿冷笑道:“黄口小儿大言唬人,总教头莫被他骗了,他借机休息,好恢复一些力气。”
岳简离啐道:“不错,杀了他!”
二人持戟抡斧,再次前后夹击洪锦。
这一次打,比先前更加惊险几分,洪锦身影在二人的大戟和巨斧中闪躲来去,每次都差之毫厘。而岳简离和程龟寿也是拼尽了全力,校场之上都是二人的呐喊呼喝之声,地面也在这一通厮杀中变得碎石嶙峋。
校场众多军卒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个个都看呆了眼。
洪锦终于被二人压得落入下风,岳简离和程龟寿越战越勇,仿佛马上就能看到对方毙命在自己的兵刃之下。
“我的本事来了!”洪锦忽地喝道。
他的手掌之上光芒一闪,突兀冒出一团烈火,在身前一扫。这不过是掌心火,炼气士常有的本事,而且威力也不大。但洪锦突然来这一手,把岳简离和程龟寿唬了一跳,不知这是何等本领。
当二人手脚略慢时刻,洪锦提起火云刀,向着程龟寿的顶门劈落。
程龟寿举斧遮架,眼前猛地一亮,那刀光忽然就变成了火光,而且还是极凶猛的烈焰。
刀容易防,火却不好避。洪锦根本没有拿刀刃劈程龟寿的斧头,而是直接催动法力,刀生烈焰,烧灼程龟寿。
程龟寿靠得又近,想躲也没来得及,头脸上顿时被烈焰烧着,眉毛胡子俱是火焰,烧得他哇哇大叫,单手拖着斧头往后便退,另一只手扑打面门。
洪锦回刀又砍岳简离。
岳简离看得清清楚楚,洪锦的刀竟能发出烈焰,这可不好对付。但洪锦回刀太急了,胸前空门大开。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哪怕两败俱伤也值得。
他猛一咬牙,双手抓住大戟,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一投!
大戟如一支硕大的利箭,刺破虚空,扎向洪锦胸口。
这撒手戟已是岳简离的绝技,死在这一击上的强手不知有多少,很多武体修为比他还要强的人也栽在了这一招之下。
洪锦来不及避,胸口处毫无遮掩。
岳简离几乎要大笑出声。
但是,洪锦周身上下一层黄芒一闪,似乎套上了一件铠甲。那被寄予厚望的夺命戟正扎在了黄芒之上,发出刺耳的咔嚓之声。
黄芒一闪,又消失不见,但那根夺命戟也去势已尽,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岳简离痴呆呆看着自己的铁戟,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洪锦的刀已至,岳简离还在震惊之中。
噗!
刀锋横切而过。
没有火焰,只有血光。
岳简离被斜肩挎背砍成了斜斜的两截。
身躯僵在场地数息之后,这才上身一歪,从站立的下半身上滑落。
可叹岳简离拼搏半生,本以为大富大贵就在眼前,谁知一着不慎,得罪了一个本应该一直挣扎在最底层的小子,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程龟寿刚把头上的火焰扑灭,拳风呼啸,胸口被狠狠捶了一拳,打得他大叫一声,口喷鲜血, 手中大斧撒手,人也一下子栽倒在地。
洪锦伸手一把揪住程龟寿胸口,提起来,喝道:“老匹夫,你也有今日。”
程龟寿竭力睁开被烧得焦黑的眼皮,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洪锦,惊叫道:“岳教头,岳教头,快来救我……”
洪锦提着他,走到点将台前。那台前原本簇拥着无数将士,看到洪锦走进,顿时纷纷避让。洪锦用力一抛,程龟寿的身躯重新掉落在点将台上。
洪锦纵身跃上台来,喝道:“邹廷掾何在?”
台上颤巍巍走出一人,正是邹廷掾,他躬身跪倒道:“将军何事吩咐?”
洪锦冷冷道:“邹廷掾,我命你暂代沙北城守备之职,明日复开河神祭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