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个字在唐直心里比性命还要重要。
贾道人手中布帆一晃,布帆就是兵器,风声起,布帆扫出,唐直身子弯下,随时准备出手,不会有错,方才听得清楚,脚步声是三个人,其中一人脚步太轻,那是四娘还有五弟无法做到,至于另外两个人是谁不得而知。
长剑透过缝隙挡住曾牛一击,长剑一震,那人同样发出一声惊呼,曾牛气力惊人,奋力一击不下上千斤之力,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长剑猛然一抖,采用的卸力决,剑势猛然一变顺势向外一磕,曾牛一击顿时落空,长剑不停猛然一转挡住贾道人铁帆,所有一切完全在无法预知情况下发生。
一柄剑同时挡住两人合击,来者不善,唐直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向下,双腿肌肉崩起,那一刻有如一只猛兽随时扑向对手。
砰的一声,原本破旧院门无法承受上面施加力道瞬间碎裂,一道黑色影子闪到一旁,唐直无法出手,对手已退,何况出现在院门处两个人,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大哥。”
二人上前,唐直长出一口气,还活着,活着就好,那人又是谁,是敌是友,为何可以找到这里,又是如何控制屠四娘二人。
“发生什么事?”
“回来路上遇到这个人,我们败了,这个人要见大哥一面。”
“原来是这样。”
唐直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能够轻松接下曾牛、贾道人二人合力一击,屠四娘两个人必然不是对手。
“你是谁?”
“杀人者唐直。”
声音透过黑布传出,整个人完全笼罩在黑袍之下,顿时多出几分神秘感,对方能够直接出唐直名字,至于杀人者不过是一个修饰而已,屠四娘二人转身,六人面对一个人,不管对手武功有多高,六人完全有胜算。
那一刻必然有一种冲动,冲上去揭下那人身上所有,看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请。”
唐直身子站直,右手一引,黑袍人快步走入,脚步声音极轻,如果不是仔细分辨根本无法发觉,“四娘,老五,那个人有没有把你们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大不了把我们给杀了。”
“即便阎王老子同意,曾牛也不答应。”
屠四娘呵呵一乐,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想想也是,试问一个女人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唐直回到石亭,唯一体面的地方,黑袍人站定,打量周围,尽显破败,“可惜了。”
“有何可惜?”
“赢威才是秦之正统,最终死于奸人之手。”
几人听罢同时神色一变,唐直等人都是嬴威旧部,当年随之发动叛乱,最终被吕不韦率领大军镇压,内乱结束,一切远远没有结束,那些昔日旧部纷纷遭到屠杀,唐直等人躲入深山勉强躲过一劫,这座破败宅院便是当年嬴威所有。
“你知道多少?”
“很多,你们知道的,不知道的。”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是何目的?”
黑袍人冷冷一笑,“这些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相同,这样已经足够。”
唐直冷笑,“休要诈我,不过是重回旧地。”
“咸阳牢,受苦老人。”
八个字一出,唐直等人脸上表情瞬间再变,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对自己这些人行踪还有目的一清二楚,此次偷偷潜入咸阳就是要找机会救一个人,一个当年因为内乱被关押在牢的人,同样是唐直等人的大恩人。
“坐。”
“免了,这次来只是做一个交易,我可以帮你救出那个人,然后送他离开咸阳。”
“让我们如何相信你。”
黑袍人冷笑,“就凭它。”手中长剑缓缓举起,“这里周围都是我的人,只要擅自走出这个院门必死无疑,如果不信可以一试。”
“大哥,他的没错。”
“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总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对,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唐直摆手,身后两人只得退后,“既然是交易总该有来有往,我们可以做什么?”
“杀人。”
唐直低头,目光落在剑尖上,月光下闪动寒光,不可否认,从学剑那一刻开始已经注定杀人,一生杀过多少人已经无法数清,自问义薄云,又有多少无辜死在自己剑下,“为什么选中唐直?”
“因为你够胆,够狠,同样够义气。”
唐直冷笑,“唐直的剑已经不再杀人。”
黑袍人摇头,“不会,一个杀人者命运已经注定,这个人不仅要杀同样该杀。”
“他是谁?”
“吕不韦。”
“吕不韦!”
“干了。”
依然记得那一晚,唐直率领数百兄弟冲出重围,最终还是被吕不韦率兵追上,一番厮杀,眼见一众兄弟纷纷惨死,最后只剩下六个人,一诺无悔唐直,大力神曾牛,阴阳帆贾道,鬼见愁屠四娘,飞蝙蝠阴五,双锥夺命李奇,能够活下来必然有过人本事。
“痛快,明晚咸阳城外云水桥。”
黑袍人完身形一闪落到远处,面对六人同样有所戒备,六人站在原地,黑袍人放下心来快速退出,蹭蹭蹭,一阵脚步声随之远去,恰如黑袍人所,沿途布下不少好手。
“大哥,这种人的话不可信。”阴阳帆贾道道。
“这是唯一能够杀死吕不韦为死去兄弟报仇机会,即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闯。”唐直下定决心,答应的事必然不能反悔,这就是唐直。
“曾牛听大哥的。”
“当初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好。”
“亮之后立刻赶往云水桥布置。”
黑袍人是谁?为何可以断定吕不韦明晚会出现在咸阳城外经过云水桥,难道懂得阴阳术数可以未卜先知。
吕不韦来了,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剑手手持相府手令,守卫城门将领不敢耽搁,一众兵士合力,厚重城门缓缓打开,为何选择夜里出城!
吕不韦只留下一份清单,所收物品系数归还,如此做法让人摸不到头脑,已经送过的只能暗中观察,那些没轮到机会的依然守在相府门外。
午时已过三刻,人的影子逐渐拉长,有人摇着竹扇,有人干脆躲在墙角,一行人接近,为首之人年岁不大,生得眉清目秀招人喜欢,后面跟着四名侍卫,腰跨长剑尽显威风,挑夫、下人纷纷躲避,单从气势上已经可以判断必然不是好惹的主,这年头打狗看主人,这些下人同样学会如何看人,一看衣着,最简单同样最直接,权贵身上一件衣物足够普通人吃上一年,试问穷人如何舍得。
几人身上衣物料子不赖,最主要的是腰间携带长剑,咸阳城内实行禁武令,私自携带兵器要按叛乱罪论处,如此招摇身份必然不俗。
“叫门。”
声音发尖,临近之人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这种声音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那人回头,瞪上一眼,冷哼一声迈步上前,从声音到动作完全和一个男人外表极不相符,府门打开,侍卫上前低声了几句。
“请。”
相府下人连忙打开府门,平常人进入都走侧门,一来方便,二来多是送礼的下人还有挑担子的人走侧门最是适合,一道门在这里同样赋予完全不同意义。
为首之人进入,早有人禀报,“内侍。”
吕不韦放下竹简,既然是内侍必然是王宫有事,莫非是大王召见不成,吕不韦快速分析各种可能,昨日在朝堂上已经见过,应该不会这么短时间再次召见,莫非是。
吕不韦身形站起,这个时候能够让嬴政动容只有一个可能,宜阳,莫非是宜阳战报已经传回,脚步声响起,吕不韦快步走出。
“奴才给相国大人请安。”
“不敢,内侍大人亲临,荣幸之至。”
“相国大人真是会话。”内侍手放在嘴角,尽显忸怩之态,吕不韦多半已经习惯,别看这人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太后身前红人,几乎陪着赵姬,有些时候内侍一句话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命运,朝臣不惜代价巴结赵高看中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请。”
内侍进入,其他人快速退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物,“太后交代一定要亲手送到相爷手里,如今事情完了也好回去。”
“管家,带内侍大人去账房领些衣料钱。”
“相爷大人破费。”
“自己人。”
管家快步走出,这些都是不成文规定,来的人身份不一样地位不一样拿的好处同样有所区别,吕不韦商人出身最是清楚其中利害,拿的少了有损身份反而让人不快,拿得多了下一次绝对不能少,其中玄妙就看如何把握。
吕不韦打开,确是一张白色布卷,拿在手里透出阵阵香气,叠得十分工整,轻轻掀开里面显出字迹,正是出自赵姬之手,吕不韦凝神看去,没有错,下笔力道、方式不同字迹完全不同,同样可以从字迹中看出当时心境,为何最后一笔如此沉重。
吕不韦看的不是内容而是字,布卷收好眼睛慢慢闭上,赵姬右手持笔缓缓写下,其中饱含对吕不韦感激之情,不可否认,如果没有吕不韦必然不会有赵姬今日荣耀,或许依然困在邯郸饱受折磨,字迹先缓后疾,应该是有所犹豫,并非随意而为,至于最后一笔,吕不韦落在“不见不散”散字最后一笔,有如刀锋一般,杀意,一个女人的杀意。
吕不韦望向窗外,太阳西沉,时间就定在今晚,城外聚缘亭,留给吕不韦时间已经太少,这一点完全在嫪毐算计之中,时间越短,吕不韦越急,人一旦急必然失去平日冷静,这个时候恰恰是下手最好时机。
掌控赵姬,动赵姬写下书信约吕不韦出城同样是此次云水桥伏击最为关键之处,剩下交给唐直那些人,内乱主犯旧部击杀当朝权臣报仇,不管成功与否,所有一切完全与嫪毐无关。
吕不韦必须死,嫪毐面色阴沉,从被人斩断手臂那一刻起已经暗暗发誓,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能只有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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