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
杜斌被电话铃声吵醒。
“老四,今天是周末啊!扰人清梦,不得好死。”
“起床,我在你家楼下,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电话里传来方严的声音。
十分钟后,杜斌下楼,围着一辆普拉多转了一圈。
“上车。”方严顶着标志性的圆寸,脸上罩了一支硕大的蛤蟆镜,从驾驶位的车窗里探出脑袋招呼道。
“挖槽。”
杜斌上车后,左摸摸右瞧瞧:“这车得四、五十万吧!老四,你家到底是干啥的?”
“卖军火的,你有兴趣参一股么?”方严一脸严肃道。
“军火就算了,老子连擦炮都不敢玩.....”
“豆浆、包子。”
方严把装着早餐的塑料袋递给了杜斌,然后熟练的换挡、打方向,驶出了小区。
杜斌看的一脸羡慕:“真骚......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暑假里刚考的驾驶证。”
“看你的动作不像新手啊?”
“没什么,天赋而已。”
方严当然不是什么新手,他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司机。
不过他今天早上要开方卫东的车子时,严玉芳起初是不同意的。
‘我们去的是南郊,打车不方便,到时把小鹿晒黑怎么办?’
但在这套说辞下,严玉芳总算同意了。
二十分钟后,普拉多从吴都北驶入高速,杜斌这才想起问方严要去哪。
方严还没回答,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老公,你到哪了?我已经在小区门口了......”
坐在副驾驶的杜斌隐约听到一道女声。
不用想,肯定是班长。
但方严的回答却让他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我们寝室的杜斌,急性肠炎进了医院,家里人又刚好不在,我得陪他在医院打点滴。今天的郊游取消。”
林鹿溪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
“说好的事又变卦!
你们寝室没其他人能陪他么?
别人都比我重要!
以后就让杜斌做你的女朋友吧......”
林鹿溪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方严很没有风度的挂了电话。
杜斌沉默片刻,然后用十分不解的眼神望着方严:“老四,你这是......”
组织了一下语言,方严缓缓道:“阿斌,你还记得那个米想么?”
“嗯,记得。”
“我觉得她才是我的真爱......”方严又不能和杜斌说‘前世今生’这些缘由,只能让‘真爱’背锅。
“所以,你想让我当挡箭牌?”杜斌一点就透。
“不能说是挡箭牌,应该说是战机之间的伴飞关系,嗯......就是那种可以互相掩护,协同作战的僚机。
你以后有类似需求了,我方某人必定义不容辞。”
昨晚的短信让方严明白一件事,短期内想要和平分手的难度有点大。
同时那些充满纯真情感的字眼竟让方严在某一刻产生了动摇,那毕竟是占据了他整个青少年时代的初恋。
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方严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阿羞。
这种情况下,一架忠诚僚机就必不可少了。
而方严选择杜斌,是因为对他的脾性知根知底,前世方严和朋友在京市鼓捣网剧成立传媒公司时,杜斌就是他的伙伴。
他也是方严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之一。
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其实口风极严。
不过此时的杜斌望向方严的眼神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方严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便讪讪道:“这艰难的世道,逼着我这个老实巴交的好青年当渣男......”
“呸~”
杜斌的回应简短有力。
一个小时后,普拉多驶出高速,拐入村道。
方严对路况的熟悉程度让杜斌再次疑惑:“你怎么知道她家在哪?”
“打听的。”
“那你怎么知道她回家过周末了呢?万一她在学校呢?”
“我打她寝室电话问了。”
“你怎么知道她寝室电话的?”
“......寝室电话都是连号,知道一个寝室的电话,顺着顺序往后推就行了。”
在村道上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普拉多终于停在了马兰坡村外缘的一座院子前。
方严下车,隔着一堵只到胸口的矮墙,默默打量着这个稍显破败的院落。
这里是阿羞的家,前世方严陪着她至少来过十几次。
院落中间的堂屋已经塌了半边,不过东西配房还是完整的。
院子里的地面没有硬化,但打扫的很干净,东南角种了一窝郁郁葱葱的芍药,正在初秋上午的微风里轻轻摇曳。
他在打量院子时,院内躺椅上躺着的一名中年男人也在疑惑的看着他。
“年轻人,你有事么?”中年人慢慢从躺椅上坐起来问道。
“米叔,您好。”
方严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半道上随手拎起张矮凳,然后坐在了中年人的身边。
“恕我眼拙,你是......”自来熟的方严,让中年人疑惑。
“我叫方严,是阿羞的同学。”
方严从口袋里掏出几盒‘麝香壮骨贴’,接着道:“您腰上的病最近好点没?这是阿羞上次托我给您买的膏药......”
中年人更加意外了。
他意外的是这个年轻人不但知道女儿的乳名,还知道自己腰间盘突出的毛病,看来女儿和这个年轻人聊过不少。
方严何止知道这些,他还知道米爸叫米善学,是名独身了十来年的鳏夫,曾经又是一名民办乡村教师,几年前因为严重的腰间盘突出,没办法工作已经被清退了。
“阿羞没在家么?”没有见到正主,方严问道。
“哦,她去田里了,今天要犁田......”
“行,叔您歇着,我去找她说点事......”方严不等米善学把话说完,就大步走出了院子。
“诶......”
米善学撑着躺椅想起身,却因为剧烈的疼痛又跌回了躺椅。
......
今年天气有点反常。
明明已经来到了9月下旬,但白天的气温动辄高达三十二、三度。
丘陵下的田野上,农人们顾不得秋老虎肆虐,忙碌其间。
地头一排茂密桑树下,放着一架犁铧,犁铧旁边,阿羞正捧着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看的津津有味。
书中诙谐的文字,不时让她露出一抹浅浅笑容,脸颊两侧对称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阿羞穿了件白底蓝领poLo衫,一看就是中学时的校服,甚至因为洗的次数太多,导致布纹稀疏,内里的贴身小背心都隐约可见。
蓝色运动裤,不用说也是中学校服。
脚上的飞跃大博文球鞋也很少见到她这个年龄的女生穿。
不过沉浸在精神世界中的阿羞,对于自己这身朴素到寒酸的穿着毫不在意。
“嘿嘿。”
书中王二和陈清扬在后山的荒唐日子,让阿羞脸上发烫的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像是被自己的笑声吓到了,阿羞暂时从书中抽离出来,抬头往远处张望了一眼。
然后看着眼前的两亩旱田悠悠叹了口气。
昨晚她和三叔商量借拖拉机犁田的事,三婶说这几天正是蔬菜播种季,用拖拉机的人很多,帮别人犁一亩田要收35块钱的。
阿羞当然能听出三婶的潜台词,她就装傻充愣只说好话,绝口不提钱的事。
后来三婶被缠的烦了,答应阿羞在早上6点这个还不忙的时段先帮她把田犁了。
于是阿羞今早5点半就来到了地头。
然而现在已经上午九点多了,拖拉机依然没有踪影。
阿羞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被三婶耍了。
默默盘算了一下,阿羞决定,要是到了中午三婶家的拖拉机还不来的话,就先拿出70块钱的生活费交给三婶。
至于回学校以后怎么生活,到时再想办法。
爸爸没有劳动能力,她必须趁着周末把这些事做了,农时不等人啊。
‘总归是饿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