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依然雷声滚滚。
几道闪电划过天空,一阵阵刺眼的白。
“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梅姨娘收起红色的油纸伞,倒立在门口,冲她莞尔一笑,盈盈走进来。
“没有,姨娘快请坐。”忙着给她倒茶,卢晓娴有些手忙脚乱,上前挑了挑烛光,屋里才亮了起来,见梅姨娘脸色有些苍白,便又关切地问道,“好点了吗?”
这新房除了于婉儿进来过一次,别人还从来都没有来过,就是柳氏,有事也是在门口说,她是不屑于进来。
“好多了!”她笑笑,又道,“老爷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卢晓娴轻叹了一声,又道,“仕奇刚刚去了衙门,不知道能不能把老爷给带回来。”
“唉,但愿老爷能平安无事地回来。”梅姨娘绞着衣角叹道,“听说此事,老爷也是冤枉的,你想,老爷有什么理由要害你们卢家银楼?”
“是呢!”卢晓娴也跟着应道。
一直以来,她对卢家那个银楼的事情就不是很清楚,也没有多少兴趣,自然也不便发表什么意见。
“但此事毕竟是你叔父去衙门递的诉讼,只要你三叔肯撤回诉讼,一切就好办的多。”梅姨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道,“所以,我觉得此事还是你出面问问比较好。”
“我?”卢晓娴愣了一下。
“你不要在意。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毕竟这样的事情,咱们女人还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梅姨娘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原告是你们卢家的人,你能说上话,我只是希望老爷能早点回来。”
“我知道,等仕奇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再说吧!”卢晓娴点点头,她是真的为难了。
因为她无论站在哪一头,好像都是错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卢晓娴又问道:“上次我们在路上遇袭,姨娘说不管李成田的事。那姨娘觉得会是谁?”
“你是想问我跟李成田是怎么回事吧?”她眸色收了收,叹道,“我是槐乡人,兄长在当地小有才名。却因家境贫寒,不能继续读书,幸而得到李公子的资助,才能继续求学,所以,我心里对李公子一直感恩戴德,却始终没有见过他,直到我被继母卖到百香阁,才见到李公子……”
“那他怎么不给你赎身?”卢晓娴疑惑地问道。
“那时。那时,老爷已经给我赎了身了……”梅姨娘不好意思地答道。
“哦。”卢晓娴恍悟,原来如此。
那这么说。以李成田的意思,是故意让梅姨娘到郑家来的吧……
如此一来,这个梅姨娘岂不是李成田的人?
但是,但是,她知道李成田跟郑家的关系吗?
卢晓娴想到这里,头又大了。
郑仕奇已经知道梅姨娘跟李成田的关系了。上次还说要卖掉她,却不知什么原因而没有动她。想来也是柳氏的意思,那若是梅姨娘在郑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岂不是正好被柳氏落了口实,直接卖掉了?
这个家,太复杂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
门口依稀听到于婉儿说话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接着,敲门声响起。
卢晓娴只得上前开了门。
“哎呦,你这里还有客人呐。”于婉儿盈盈走进来,看了看两人,冷笑道,“姨娘,大奶奶好心好意地去看你,以为你会为老爷担心受怕,谁知道你还有心情在这里串门聊天,看来,老爷平日里是白疼你了。”
“表小姐,妾身就是担心老爷,才过来找少奶奶说说话的。”梅姨娘垂眸道。
“哼,你找她,要不是她们卢家胡搅蛮缠,老爷也不会有今天的牢狱之灾。”于婉儿说着,愤愤地看了看卢晓娴,又道,“我若是你,早就没脸呆在郑家了。”
“表小姐说笑了,像表小姐这样身份的人,都能在郑家呆下去,怎么我一个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就呆不下了呢?”卢晓娴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反唇相讥。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斗嘴?”门外一声厉喝。
“姨母。”于婉儿委屈地迎了上去,这个卢晓娴实在是太可恶了,每次她都讨不到半点便宜。
“大奶奶。”
“娘。”
于婉儿和卢晓娴也忙迎上前去。
“梅娘,你跟我来一下。”柳氏瞥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扔下这句话,愤愤地走了。
最讨厌在她眼皮底下拉帮结派的了,这两个人要气死她啊!
梅姨娘看了看卢晓娴,低声道:“我回去了!”
“嗯。”卢晓娴点点头。
目送三人离去,才坐下来,拿起那本家谱,心不在焉地绣起来。
直到一阵倦意袭来,才上床睡下。
“大奶奶!”回到房里,梅娘小心翼翼地迎上前去。
“跪下。”柳氏满脸冰霜地看着她,一脸愤愤然的样子。
于婉儿幸灾乐祸地站在一边。
“大奶奶,梅娘做错了什么?”梅娘愣了一下,见柳氏冷冰冰的样子,只得顺从地跪了下来,满脸疑惑地问道。
“做错了什么?你说,你跟那个李成田是怎么回事?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柳氏冷声道,“有句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私下里去见他,就没有人知道吗?”
在她眼皮底下,玩这些?
哼,还嫩着呢!
“梅娘跟李公子是同乡,家兄又得到过李公子的资助,所以,才有些来往,但是并不是私下里,老爷是知道的。”梅娘表情淡淡地应道。
“老爷?不要拿老爷说事,如今老爷自顾不暇,自然顾不上你的这些烂事。”柳氏端起桌子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又道,“我问你,牧场那场火跟李成田到底有没有关系?”
“大奶奶,牧场那场火灾是场意外,并不是人为的。”梅娘垂眸道。
“可是我却怀疑是你跟李成田里应外合,才导致那场火灾的。”柳氏不容质疑地说道。
“大奶奶,妾身冤枉,妾身跟李成田相识不假,但是妾身也是郑家的人,断不会做出对不起郑家的事情来。”梅娘小声道。
“放肆,难道是大奶奶冤枉了你吗?”于婉儿冷声道,“自从你去了牧场,就接二连三地出事,还敢说不是你?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表小姐,错怪妾身了,妾身真的没有。”这两人口口声声地说了半天,分明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哼,还敢狡辩。”柳氏恨恨地望着那张年轻妩媚的脸,咬牙道,“我告诉你,今天老爷出事,说不定也是那个李成田搞的鬼,你给我从实招来,你事先知道不知道?”
“大奶奶,前些日子妾身卧床不起,也没有见过任何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事?”梅姨娘顿时变了脸色。
“我看你是不会从实招来了。”柳氏看了看于婉儿,懒懒地吩咐道,“婉儿,既然梅姨娘不肯说实话,那就带梅姨娘去祠堂好好反思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回来见我。”
“是,姨母。”说着,盈盈走到梅姨娘面前,挽挽袖子说道,“姨娘,咱们走吧?”
“大奶奶。”梅娘忙解释道,“妾身是真的不知道。”
柳氏闷闷地没吱声。
“姨娘,您不用急着解释,等您去祠堂慢慢想明白了再说。”于婉儿弯下腰,把她慢慢扶起来,阴晴不定地在她耳边轻声道,“说不定,您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大奶奶,您这样不问青红皂白,不怕老爷回来怪罪吗?”梅娘凄然一笑。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柳氏冷冷说道,继而又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如果她不能借着机会除掉这个女人,那她岂不是白活了。
想跟她抢男人,做梦!
“快走!”于婉儿没好气地拽了她一把,推搡着走了出去。
雨早已经停了。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花园里吧嗒吧嗒地传来滴水的声音,点缀着这个雨后的夜。
卢晓娴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见屋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知道是郑仕奇回来了,便坐起来,掀开床幔,问道:“仕奇,事情怎么样了?”
“苏知县不在,我等了他一个晚上,也不见他回来,只是见了我爹一面,他在里面挺好的。”郑仕奇蹬掉鞋子上了床。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卢晓娴见他躺在那里,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用,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此事牵扯到你们家,你还是不要出面的好。”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正因为牵扯到我们家,我才要出面问问的。”卢晓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气恼,难道他们只能共甘,不能共同担点事情吗?
“我说不用就不用。”他翻过身,看着她,又道,“看样子,你叔父是不可能撤诉了,所以,这官司怕是得打下去了,首先我得弄明白,那个李大宝为什么要那么说,到底是谁指使的,因为我爹说了,他根本就没有怂恿那个李大宝去衙门里偷贡品,更没有让他把那些贡品送到你们卢家银楼里去,而那个李大宝跟我家无冤无仇的,凭什么要这么陷害我们家,你不觉得此事很是蹊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