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摩相耀讲完也没多说什么,他心存远志,一心只想恢复多摩氏昔日的家声,现今是心无旁骛,虽然服气骅的气度,却也只是在心中赞了一声“郡代宽仁”,如此而已,没有细究。
广本兆车就不行了。
其人生性较真,往好听了说是坚毅强执,往不好听了说是偏狭固执,他有点接受不了骅在性格上的这种两面性,他更欣赏骅峻厉威严的一面,劝谏骅说道:“此小吏眠、吐郡代车上,郡代却不惩治之,此端一开,广忧府中诸吏、乃至奴婢会小看郡代,以为郡代无威。”
骅笑道:“郡代之威却不是表现在这种小事上的。”
“为大人者应该防微杜渐,怎可因为是小事就轻视之呢?”
“不过是换一块车毯的事儿。”
“今日是换一块车毯的事儿,明日也许就是郡代所换主的事儿了。”
“何至于此!”
“府中的诸吏、奴,悉小人也。小人者,近之则不逊。郡代万不可以仁待之,需得以威驾驭。”
骅有一答,广本就有一应,如是者四。看广本这架势,只要骅不纳谏,他就要劝谏不休。
骅无奈地想道:“此君真是一个固执强谏之士!罢了,反正我也正有意整顿一下府中的秩序,就以军法约束府吏、奴婢,便就以他的固执强谏为由头将此事宣布下去吧。”
旋即笑对广本兆车说道,“好吧!广本君,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从今天开始就以军法来约束府中吏、奴,如何?”
“郡代威明!当是如此!”
“山本君、浦源君,你两人立一章程,把禁止之事悉数写清,写完后悬於府内,令府吏、奴婢看后遵行。”
“哈依!”山本重国、浦源西助应诺。
见骅纳谏,广本方才罢休。
他来见骅是为禀报郡兵营的情况,当下,把昨晚在营中的见闻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昨夜吾耳闻目见,所闻所见都是郡兵在称颂郡代赏罚严明,言而有信,可以说这三百余郡卒已经归心郡代了。只要再稍加操练,使其彼此熟悉,就可以用之於战场之上了。”
“广本君,这几天要多多辛苦你了,郡卒的具体操练就由你来安排,协助原田君主之吧。”
“哈依!”广本久在郡兵曹,耳闻目濡,朝夕接触兵事,对该怎么操练郡卒却是熟知於心的。这件事对他来说一点儿不难。
“多摩君,前几天布置校场,你多受劳累,我今天不是给你放了一天休沐的假么?却怎么又来府中了?是有事么?”骅看了看多摩相耀。
“郡中内田家今晚设宴,遍邀县中诸姓,柳川、相乐、初川诸姓皆在其列,却没有邀请我家。昨天刚秋操毕,他家今天就来这一出,耀以为必有玄虚。”
“噢?”骅略作忖思,心道,“遍邀诸姓,只不邀多摩氏,内田家这是想搞串联,密谋与我作对么?”笑道,“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家设宴啊。他想设宴便由他设去。”
多摩相耀应道:“是。”
他心道,“主公说的是。设宴不违法,却是明知其有玄虚但也管不了。主公是外州人,我等作为他在本郡的爪牙却得多下些功夫,探听探听内田氏究竟想做什么。”
一人快步从内院出来,来到骅等人近前。
骅等转头看去,来人却是三繁佐修。
骅问道:“何事这般匆急?”
“那贼女岛田景子熬刑不住,像是快要不行了。”
岛田景子便是那被剿灭的贼寇岛田新佐的小妾,那个带人行刺骅的酒娘。
自她被抓以后,骅一直忙,没有再见过她,不过却还记得此女的丰腴美貌,听三繁佐修说她熬刑不住,像是快要不行了,怔了一怔,问道:“可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三繁佐修搔首说道:“这个贼女甚是嘴硬,没问出什么新鲜东西来。”
“新鲜东西?”
“是啊,从她这里问出的东西早就从那两个已死的贼刺客处问出来了。她是岛田的爱妾,肯定知道更多的遁入山中的其他山贼诸部之事,她却就是不肯说。”
“带我去看看。”
“哈依。”
三繁佐修在前引路,骅等随后而行,步入后院。
后院有一个临时拘役所,临西墙,在地下。入口处有几个骅的亲兵看守。沿着石板铺就的台阶下去,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狱室不大,墙上插着火把,火光明灭,映得狱内昏昏暗暗。正中一个狱堂,两边隔出了各三间小牢房。堂中有两个狱卒坐着,见骅来到,忙起身相迎。
那天被抓的刺客活口共有三人,除了岛田景子,还有两个男刺客,这两个男刺客早已被拷掠死了,如今六个小牢房大多空着,只有一个里边有人。
牢门开着,从堂中可以看到里头。
牢室里脏乱不堪,地上随便堆了些麦秸供囚徒夜眠,角落放了个缺角的木盆,却是给囚徒便溺用的。因为浸染血渍太多而变得发黑的地面坑坑洼洼、起伏不平,未入室内已闻到浓浓的血腥与骚臭气。
牢顶的铁环上挂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即是岛田景子,还穿着那天的那件绿裙,只是早被拷打得衣衫褴褛,裙子被鞭子抽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不能蔽体。她的双手被悬绑在铁环上,赤着脚,两个脚踝各被一条绳索捆住,向左右拉扯,绳子末端系在牢室两边的两个小木桩上,整个人被扯拽成一个“人”字形,遍体鳞伤,ru腿显露。因为昏迷的缘故,她耷拉着头,头发向下散落,遮住了面容。
三繁佐修领头进去。
牢室不大,容不下太多人,多摩相耀、广本兆等没有进去。骅独自一人跟着三繁佐修走了进去。
近处看去,见吊在环上的岛田景子头发、身上都是湿漉漉的,顺着破烂不堪的衣服还正往下滴水,地上积了几处水洼,可能是狱卒见她昏死过去,刚用凉水扑了她的脸。
三繁佐修走到她边儿上,踮起脚尖探出手,撩开遮在她脸前的头发,以便骅能够看清。
刚被凉水冲过,她的脸上倒是没有污渍,很干净,只是惨白得可怕,早不复数日前在街上见到时的妩媚丰丽。牢房的墙上插得有两个火把,红红的火光映到她的脸上,像是给她添了几分血色。骅近前了两步,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长,也许是在做噩梦,她眼皮下的眼珠在来回地转着,不知梦见了什么,脸上显出了痛苦的神色。
骅往她的脸上看了会儿,转看了两眼她的胸部和露出来的双腿。
“谁把她成这样的?真是有伤风化!”骅厉声道。
三繁佐修嘿嘿地笑,不说话。
“太不像话了。快点放下来,送到府中的房里去,找个医来,要竭尽全力把她救活。”
“是。”
三繁佐修个子低,够不着牢顶的铁环,他本想叫外边的吏卒进来,骅见岛田景子奄奄一息的,怕耽误住了,等不及外边的人进来,索性上前搭手帮忙,先把捆着岛田景子脚踝的绳子解开,再亲把她的手从铁环上解开,将之抱出牢室。
岛田景子的身段看着很丰腴,抱在手里也觉得很柔软,柔滑如脂,但却不重。
骅不觉想起了前世语文课上学过的几句赋词:“有女独处,婉然在床……,皓体呈露,弱骨丰肌”。他心道:“肌肤丰腴而抱之甚轻,此可谓‘弱骨丰肌’了吧?”
他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的岛田景子,忽觉她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