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床上连烧了三天,周疏宁终于清醒了一些。
看着这四处透风的破旧帐篷,任谁也想不到,原主曾经是个风光无限的太子妃。
但这个太子妃有个秘密,是男扮女装替嫡姐流放的替罪羔羊。
没错,他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这位太子妃便被获罪发配到了北疆。
亲爹怕嫡姐发配受了委屈,便由他这位与嫡姐长相颇为相似的庶弟代为流放。
虽说是庶弟,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身娇肉贵的小少爷被折腾了一路,虽然没死,却也去了半条命。
至于那位前储君,据说早已被乱箭射死,罪名是起兵造反。
是真是假,人都死了,此事早已无从追究。
反正这件事里,说它没有猫腻,周疏宁是不信的。
怪只怪自己倒霉,享福的时候自己没赶上,发配以后的罪倒是自己来遭。
他翻身坐了起来,吩咐身边的丫头道:“轻雪,给我倒杯水。”
旁边的轻雪却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瞅着殿下有手有脚,不如起来自己倒?”
俗话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瞧瞧,连个小丫头都来欺负他。
还用殿下这个称呼来奚落他,这是故意给他难堪呢。
虽说原主的嫡姐确实和太子订了婚,可她还没来得及过门儿,那位短命的太子爷就获罪死了。
这周家也是倒霉,就因为这桩婚事而被定为太子党。
一家老小,虽未被砍头,除了没站队的主脉,却几乎都被发配到了这北疆苦寒之地。
站了队的周家旁支觉得是被周家主脉连累了,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原本贴身侍候伏低作小的丫鬟,也骑到了他头上拉屎。
这时又有一名小丫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并带进了一些乍暖的微寒,一进门就数落道:“轻雪,主子往日里待你也不薄,如今你就这么伺候他?”
轻雪捧着热茶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他们家作死,咱们何苦跟着来受这份苦?你倒是忠心,左右在这里也是个死,何苦再受他的指使。要我看,你也早日寻个良主儿嫁了吧!明日西沟里的屠户就要娶我过门,像这样的农户,往日里咱们是看不到眼里的。如今落难,左右天天能吃上肉。微雨,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继续跟着他,仔细东院那几个,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轻雪说完这些话,起身便要离开。
周疏宁却坐起身来,叫住了她:“轻雪,你等等。”
轻雪顿住脚步,转头问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要拦着我嫁人?”
周疏宁笑了笑,摆手道:“自然不是,你另寻高枝,我替你高兴。不过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就这么走了,怕是不好。”
轻雪的脸色白了白,恼火道:“你……你少拿卖身契说事儿,我反正是铁了心要走!有种你拿着我的身契报官,我看哪个官老爷会理你!”
小丫头气势挺足,一看就吃准了他报官无门。
像他这种夺嫡失败的逆臣贼子,一般人躲都来不及,有谁还愿意帮助他?
周疏宁却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张卖身契道:“你既然想要自由,那我便给你自由。不过你从我这帐子里出去了,往后就不要再说是我的人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望你好自为之。”
一见到那张卖身契,轻雪就高兴的一把抢了过来。
一边撕的粉碎,一边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啊!我走了,你放心,我死都不可能回来的!”
说完轻雪转身,逃跑似的离开了周疏宁的营帐。
这下帐篷里只剩下了周疏宁和微雨,周疏宁又对轻雨说道:“丫头,你也要走吗?没事,你若是要走,我也把卖身契还给你。”
小丫头立即摆手道:“不不不,少爷待微雨恩重如山,微雨死都会报答少爷的恩情。”
周疏宁点了点头,说道:“好,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少爷我记下了。”
说来轻雪和微雨的选择也是可以理解的,轻雪是家生子,没吃过什么苦。
微雨是原主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算是给了她条活路。
周疏宁尊重他人命运,想走的他不留,想留的他自然得护一下。
微雨给周疏宁端了杯热水过来,一边递给他一边道:“剩那点茶叶末,也都被轻雪给糟蹋了。少爷您凑和喝点,微雨再去想办法。”
周疏宁喝了热水,感觉喉咙里舒服多了,抬眼便看到微雨带回来一个布包,便问道:“这是什么?”
微雨应道:“泡了水的黄豆,北疆西大营里讨的。说是这几日连阴雨,黄豆泡了水存不住。伙头营怕发霉,便连着三日水煮黄豆给将士们吃。结果将士们吃的腹胀拉稀,郭将军勒令伙头军不许再煮黄豆了。可泡了水的黄豆又不能留着,便扔了些出来。外面发配的罪臣都不怕,我也捡了不少回来。”
周疏宁看着那有足足十几斤的黄豆说道:“这个好,拿点水泡上,少爷我给你弄个好吃的。”
微雨啊了一声:“还泡水?这都是已经泡过的了,再泡可就没法煮了。”
周疏宁道:“不是让你煮,煮豆吃了容易胀肚子,还容易拉稀,我给你换种做法。”
微雨心道少爷您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怎么换种做法?
但既然少爷吩咐了,微雨便听他的指挥,将大约五斤的黄豆泡进了一个大陶盆里。
周疏宁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对微雨道:“走,咱们去外面挖点野菜。”
北疆已入春,野菜都从土里钻了出来。
古代物资紧缺,不少人都会选择吃野菜。
但北疆人少,野菜倒也不至于不够挖,只要肯花功夫,出去一晌午,收获总不会少。
周疏宁便带着微雨,来到了北疆大营不远处的那片荒地。
因着这边靠近乱葬岗,普通人不敢过来。
周疏宁这个上辈子死过一次的人早已百无禁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挖了满满一筐的野菜。
主要是荠菜和灰灰菜,回来的时候竟还在北疆大营的山脚下找到了不少野蒜。
微雨看的一愣一愣的,问道:“少爷,您怎么会认识那么多野菜的?”
周疏宁总不能说,当然是因为你家少爷我是穿越过来的啊!
便编了一个儿时乳娘带他踏青,偶尔也会挖些野菜的由头蒙混了过去。
挖了足足一个晌午,主仆俩便顶着日头便回了帐篷。
一回到帐篷,远远的便看到一名青年拿着把刀冲着东院嚷嚷:“今日你们让我表姐回院中居住便罢!若是不能,看我不把你这院子拆了!怎么,我表姐得势之时你们贴的比谁都勤。如今我表姐落难,你们却把他赶出家门?是何道理!”
周疏宁瞬间便认出了那气势汹汹的青年,一脸喜色的唤了一声:“表弟,你回来了?”
此人正是周疏宁嫡姐的表弟姜放,虽说有人来给他撑腰是好事,但自己却并不是他真正的嫡姐,万一被姜放认出来可怎么办?
姜放一听到表姐叫他,身子一僵,立即转过身来,哭着扑到了表姐身前,哽咽道:“表姐!你……怎的憔悴成这样?”
周疏宁松了口气,还以为姜放识破了他的身份,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他与嫡姐周疏窈模样生的极其相似,父亲这才让自己代替他流放的。
周疏宁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姐姐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姜放起身指着那破帐篷道:“你这叫过的好?”
帐篷不能遮风不能挡雨,帐篷外支了个篝火便是灶房。
而住在破旧院落里的那些叔伯婶子却一个个都在装死,没有一个敢走出来的。
周疏宁道:“你以为跟他们住在一起是好事?与其受人排挤遭受非议,还不如一个人出来住,更是落得个清静。”
姜放虽然心疼表姐,却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转身又问道:“轻雪那丫头呢?”
未待周疏宁说话,微雨便骂了一声:“攀高枝儿去了!”
姜放叹了口气,心中也明了,她们如今这个境遇,遇到这种世态炎凉也算正常。
周疏宁见他不高兴,便拉着他说道:“小放你别生气,今天姐姐给你弄个好吃的。”
姜放也不想给他表姐添堵,便道:“表姐,今日我发饷银,前日我任前锋,斩首两级,刚升了小旗。加上总督的赏银,足有二两银!表姐你等着,我这便去称二斤肉,咱们姐弟吃顿好的。”
周疏宁道:“那敢情好,小放你去吧!我和微雨先把豆子做了,让你尝尝鲜。”
一听到豆子两个字,姜放的脸色便白了白:“不不不不,表姐,豆子还是不吃了。表姐你是不知道,我们营连吃三天盐水煮黄豆了,吃的我们一上战场就拉稀!今天我们吃肉!只吃肉!”
周疏宁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表弟大概是被盐水煮黄豆给吃怕了。
只笑着打发弟弟去买肉,自己则和微雨将泡好的黄豆一起抬到了帐篷外面那破旧的石磨旁。
简单冲洗片刻后,周疏宁便把泡好的黄豆放到了石磨旁。
微雨大惊:“少爷,泡成这样的黄豆,怎么能用石磨呢?那是万万磨不成粉的。”
周疏宁笑了笑,说道:“不,我们不是用来磨面粉的,而是用来磨豆腐。”
“豆腐?”微雨不懂,便问道:“少爷,何为豆腐?”
周疏宁知道,豆腐起源于汉朝,而这个架空的时代大约处于战国时期,虽然只是两国分据,但也确实是没有豆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