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疏宁并不想藏私,相反,他想惠及乡里。
要知道他在这北疆无亲无故,能仰仗的就是这些父老乡亲。
如果能适当施恩,自己在这雁回镇也算能站稳脚跟了。
俗话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于朝堂如此,于村舍也是如此。
周疏宁十分热情的招呼着大家:“那真是感谢大家帮忙了,我这边儿地方小,大家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赵大娘。”
赵大娘却也没有偏袒自家村子里的媳妇们,中肯道:“要我说,姑娘既然这么慷慨,我们也不能让她亏了。想要学这门手艺的,给姑娘干够半年工,就当是抵了学徒 费了。姑娘你看怎么样?”
周疏宁觉得半年时间是长了点儿,他刚要说什么,妇人们却都双手赞成:“我们同意!学木匠都要好几年才出师,时间又不值钱,我们都愿意用工时抵学徒费。只要掌柜娘子一句话,别说半年,一年都使得。”
周疏宁再次庆幸,当初选择西风村就是选对了,村民们确实善良朴实。
他看了看已经日上三竿的日头,吩咐微雨:“既然大家都有意,那我们就别闲着了,今天加大豆腐的制作量,明天一早去镇上的早市赶集!”
妇人们都很高兴,她们一直呆在这闭塞的小村子里,第一次见到像周疏宁这样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姑娘。
但还是有个人提出了质疑:“万一做多了……卖不掉怎么办?”
周疏宁神秘一笑,说道:“如果卖不掉,那大家可就有口福了。安心做,一切有我兜底呢!”
听了他这话,妇人们们便不再犹豫,纷纷出石磨的出石磨,出木桶的出木桶。
微雨也十分高兴的悄悄对周疏宁说:“少爷,姐姐们都在夸你,说你是好人,还是个厉害的人物。”
周疏宁心道看样子是太子妃的故事还没传到她们耳中,只是不知道,如果她们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还会不会依然这样觉得。
于是这一下午热火朝天,七八个人磨了一大下午的豆浆,做了足足八个大木盆的豆腐,少说得有三百斤。
周疏宁让人把豆腐压实了,想着以后得做一个改良工具,这样大批量做豆腐才更有效率。
他见过那种一格一格方方正正的木格子,一层一层摞起来,节省空间又趁手。
于是晚上闲下来的时候,他便拿了草纸准备画个草稿。
结果发现没有笔,便问微雨:“微雨,我记得赵大娘家是养了大鹅来着?”
微雨掌着煤油灯,点头应道:“是,少爷想吃大鹅?”
周疏宁道:“吃什么大鹅,你去给我扯几根鹅翎过来。”
微雨:???
这大鹅是招谁惹谁了?
不过少爷既然吩咐了,微雨便去照办。
后院儿里传来一阵大鹅凄惨的叫声,和着雨更凄惨的哀号。
片刻后微雨顶着一头茅草抓着几片鹅翎碎碎念的回了屋:“真是小气!不就是薅你几根鹅翎吗?追着我咬!”
周疏宁忍笑接过鹅翎:“鹅可是会记仇的哦。”
微雨气的直跺脚:“少爷,你还取笑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取鹅翎吗?”
有了鹅翎,周疏宁又取了一些木碳灰,细细的加水研磨,凑凑合合能做一个墨汁平替。
微雨顶着鸡窝头好奇的张望:“少爷画什么呢?”
周疏宁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木盆和食盒终究还是不够用了。明天你去找木匠,拿着这个图纸,做几个这样的木格子框框回来。”
说完他把草图交给微雨,又交待了一句:“尺寸写在背面了,务必让木匠赶个工时。”
微雨应承着,虽然她不知道少爷画的是什么,但知道少爷鼓捣出来的肯定是厉害东西。
这个想法产生的时候,微雨自己都怔住了,从前的少爷可从未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少爷是庶出,当初母家落罪被贬,不想带着女儿一起去岭南吃苦才匆忙把她嫁给周大人的。
岭南多蛇虫鼠蚁,不比北疆好到哪里去,一去就是七年,七年后才跟着太子立下了大功得以平反。
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过了,又被太子连累,这回直接进了死牢,怕是活不过秋后。
原来的少爷也是又傻又单纯,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更没有任何读书的才能。
如今微雨想来,少爷往日之所以不露锋芒,大概是为了不在府里拔尖儿冒头,受大夫人挤兑吧!
周疏宁见微雨在那里发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丫头,想什么呢?”
微雨回过神来,接过周疏宁递上来的草稿纸,应道:“呃……哦,好的少爷,微雨明天一早就去办。”
第二天一早,微雨早早的起身便去了村西小木匠家里。
周疏宁也起了个大早,把一应做好的豆腐搬上了木板拖车。
王寡妇家里刚好有头驴,一行人便套了驴车拉着做好的豆腐朝县城早市大集的方向赶去。
周疏宁清点了一下人数,问道:“怎么少了两个人?三姐和她妹妹呢?”
众人都不说话,还是赵大娘说了一句:“猪油蒙了心了,别管她们。”
周疏宁一想,立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肯定是昨晚她们听到了关于他的那些传言。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他只是释然一笑,说道:“没关系,其实大家如果担心受到连累也可以不来。我乃戴罪之身,我夫君还是谋反之罪,大家有想法是正常的。”
赵大娘却跺了跺脚:“姑娘在说些什么话?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在我这儿住了不过半月,不但给了我足月的租金,还准我学手艺送我蚕丝被还教我那小孙子识文断字。姑娘的人品秉性,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是识得的。别人谁爱躲谁躲,我愿跟着姑娘做营生!”
赵大娘年纪虽长,心性却佳,而且确实是个善良的热心肠。
有了她的表态,其他妇人也都跟着说道:“三姐也是糊涂了,咱们早年来北疆的,有几个不是戴罪之身?跟着姑娘兴许还能奔个前程,总好过一辈子也没个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