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疏宁的脸上瞬间也染上了喜色,问道:“真的?那我这便去见见他们!”
如微雨所料,果然是黎家的人回来了。
周疏宁换上了简单的女装,又让微雨给他梳了个头,便去了隔壁院子。
院中正是一副亲人重聚的感人场景,黎姨娘与父兄抱作一团,简直哭成了个泪人。
周疏宁站在一旁,仿佛一个局外人,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退后。
这时周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瞬间仿佛找到同盟一般,拉着妹妹的手道:“我个人还是比较不会应对这种场面的,妹,你说我们怎么处理?”
周疏安咯咯直笑道:“我们不处理,让母亲来处理就可以了。”
周疏宁松了口气,小声道:“我的事,外公舅舅他们知道了吗?”
周疏安答:“母亲还没来得及说,毕竟那个时候外公舅舅他们在牢里,母亲又被大夫人看得紧,想送个信都难。不过哥哥你放心,外公舅舅他们都是极明事理的人,包括舅母和几个表兄弟也是。黎家的家教很严,口风也很好,否则也不会成为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了。”
听了妹妹的话,周疏宁才算松了口气。
而且这个妹妹真的伶牙俐齿,表达能力极强,经她一说,周疏宁便什么都明白了:“好,那真是太好了。往后我们也算有亲人靠山了,这是好事儿。”
周疏安叹了口气又道:“我们黎家也算大起大落,皇后娘娘在的时候,一时荣宠至母亲都被封了县主。后面皇后去世,黎氏不论如何避锋芒,还是被有心之人陷害流放了。那时太子尚年幼,无法庇佑夏氏旧部,只能任由小人作祟。直到太子殿下重掌大权,皇上委任其监国,黎氏才算重新翻了身。谁料天有不测风云……”
后面的事,周疏宁便都知道了。
这大起大落,若是换个家族,怕是早就经不起这个折腾了。
但看黎氏老爷子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还有黎家两个舅舅也是健壮力强。
哪怕是三个表兄,脸上一个个也是染着笑意。
没有对命运不公的抱怨,也没有郁郁不得志的低落,有的只有百折不挠的坚韧。
周疏宁瞬间便对他们生出了好感,甚至黎家的大表哥还主动上前来和他打招呼:“想必这便是嫡房的疏窈妹妹,你的事我们一路都听说了,想不到妹妹能有如此胸襟气阔,让我等男儿也是佩服的。”
周疏宁打着哈哈与他行礼,只道:“哪里哪里,表兄过奖了。”
周疏安在一旁笑嘻嘻插话:“大表兄,可还记得我呀!”
黎家大表哥只看了一眼便道:“那哪能不记得,三岁便骑到大表兄脖子上尿了一泡,大表兄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个皮猴子。”
周疏宁:……哈哈哈哈哈哈。
周疏安脸上一红,气道:“哎呀大表兄,小时候的事就不要提了好吧?”
后面又有一名少年搭上黎家大表哥的肩,乐呵呵笑道:“就是就是,我们安安如今是大姑娘了,不能老拿我们小时候的事取笑她。”
周疏安道:“就是就是,还是三表兄最好了。”
周疏宁算是发现了,黎氏阳盛阴衰,两个舅舅生了三个儿子。
槿心一生未婚,槿舒也只得了一个女儿,小安安在一干哥哥里简直是团宠一般的存在。
若不是小时候经常被拘在后宅,周疏安怕是能长成个假小子。
周疏宁又看一眼妹妹,心道如今到了北疆,跟假小子也没差多少了。
院子里的哭声终于告一段落,黎槿舒看了儿子一眼,随即小声对父兄说道:“父亲,两位兄长,你们随我来一下。”
黎氏父子三人立即会意,女儿这是有事要跟他们说。
接着黎槿舒又朝周疏宁招了招手,周疏宁也会意,这是要把他的秘密告诉长辈们了。
这件事确实要跟他们说清楚的,毕竟自家的孩子,如果一直拿他当外人,亲人之间反倒是疏远了。
而且滋事体大,这件事她还要同父亲兄长们商量,后续该怎样还宁儿男儿身。
父兄向来有主意,虽然体质是倒霉了些,总比她这个后宅女人有办法。
于是五人一起来到了黎槿书的房间,黎槿书将门关上,立即对周疏宁道:“宁儿,给你外公舅舅磕头。”
周疏宁二话不说便跪到了地上,略带哽咽的说道:“外公,舅舅,宁儿给你们磕头了。”
黎老爷子和两位舅舅面面相觑,还是大舅黎骢先开口道:“槿舒,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我们的宁儿?宁儿不是……失踪了吗?”
当初听到周疏宁失踪的消息后,黎家人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
黎槿舒摇头道:“不是,此事……说来话长。”
说着,黎槿舒便把周疏宁代替周疏窈流放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说完黎槿舒的情绪也崩不住了,哽咽道:“可怜我的宁儿,就这样改对换面变成了女子。我此生并非重男轻女之人,若宁儿生就女儿身,我倒也无任何怨言。可他是个男孩子,如今却只能以女子的身份示人。这背后,还牵扯着一个弥天大谎。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欺君之罪,我们谁都担当不起。只怪我当初软弱,宁儿若是不走,他们便将我和安儿拘在后院,往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心里着急替你们疏通,只得点头答应。如今这个局面……唉……”
黎老爷子瞬间就明白了,点头道:“难怪,难怪,我就说周氏女怎么可能救我黎家人。原来,竟是我黎氏的亲外孙所救。”
黎老爷子老泪纵横,将周疏宁扶了起来,拍着他的手背道:“我孙儿受苦了,可外公却发自肺腑的佩服。你年纪虽小,却一腔孤胆。能将我们从必死的局中拉出来,可见你胆识过人。面对这样的局面,都能扭转乾坤,可见你心思聪慧玲珑。阿宁真是我所见过的,少有的聪明孩子。”
周疏宁被夸的有些心虚,直言道:“外公,这件事也不能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如果不是夏公子牵头,我怕是没有那么大能量的。”
黎老爷子问:“夏公子是?”
周疏宁答:“夏公子是夏皇后的族亲,单名一个卿字。”
黎老爷子却是皱眉:“夏卿?我怎么没听说过,夏皇后还有个叫夏卿的族亲?”
是了,黎家本就是夏皇后的亲信,夏皇后身边有什么人,黎老爷子再清楚不过。
周疏宁也是头疼,还得给长孙清明遮掩身份,绞尽脑汁想了个身份道:“说是远房族亲,受过夏皇后和太子恩惠,如今也是知恩图报。”
黎老爷子点头:“是了,夏皇后向来广施恩泽,古今少有女子能及上她。这个夏卿倒也是个忠诚的,改日外公见见他,也谢过他的搭救之恩。”
周疏宁心道那倒也不必,您孙子我早就替你们谢过了,毕竟人情债肉偿。
那狗东西动不动就占我便宜,仿佛一只发情的公狗一般。
嘴上却十分谦卑的说道:“好的外公,改日一定让你们好好叙一叙。”
周疏宁的两个舅舅也十分和蔼,大舅说:“宁儿长高了,想不到小时候老实木讷的孩子竟然变的可以独当一面,唉,也算时势造英雄。”
二舅说:“可不是,宁儿小时候被保护的太好了,如今出来了,反倒是开始显山露水。”
唯有黎槿舒心疼儿子,可能每一个母亲都是如此。
宁愿孩子在内宅安安稳稳的,也不愿他去经历那些苦难。
外公和舅舅们倒是想的开,觉得男孩子经历的越多,心性越坚韧。
正如黎氏所经历的一切,生生死死大起大落,造就了他们如今看淡一切却仍热爱生活的性子。
周疏宁如今也早已想开了,虽然背上背了一堆负累,但有句话说的好:虱子多了不觉咬,债务多了不觉愁。
如今他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淡泊,缩进龟壳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不过黎氏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便开始为他规划,黎老爷子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办法:“诈死。”
周疏宁意外的问道:“哦?外公展开说说?”
黎老爷子捋着胡须道:“说起来倒也简单,可以借故装病诈死。周氏女死后,等过些日子大家把她淡忘了,再以宁儿找回来为借口让他恢复男儿身。”
黎槿舒一听,瞬间点头道:“好好好,这个好!宁儿,你觉得如何?”
周疏宁若有所思,因为他想到了夏卿的话。
夏卿说他需要自己的辅助,毕竟太子妃这个身份很好用。
不论是对付权贵,还是在京中面圣,太子妃这个身份简直是一张通关卡。
周疏宁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但是眼下还不行,我有许多事,都要用到太子妃这个身份。”
他现在在长孙清明的面前假凤虚凰的蝇营狗苟着,想假死脱身哪是那么容易的?
那个疯批太子身怀绝技,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是真死还是假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让他对诈死脱身有点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