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感情,开口道:“我十几岁便被他扔到军中,经历生死,看尽尸山残骸,他可曾对我有过半分愧疚?”
尤其十七岁那年,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本想着父皇可以来看他一眼,谁料他连看都懒得看。
他拼着一腔求生意志,挣扎着活了过来,也只收到了封他为镇南大将军的一道圣旨。
天知道他需要的不是这些,若是可以,他更愿意留在京城,像三弟一样做个闲散王爷,也对常侍父皇身侧。
可他的眼神越期待,父皇待他便越冷漠,儿时还会偶尔检看一下他的功课,从军后他便再没看过自己一眼。
皇后喜的便是长孙清晗对皇帝的这一腔恨意,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看长孙清晖得到过他父皇的垂爱没有?他是嫡幼,当初也是在他的期许下诞生。却是生下来便生下来了,养在宫里再无问津。男人吗,都是这个鬼样子。哦,你还是不同的,本宫知道你很爱你的妻儿。”
可能是由于从小的苛待,他对家人反而更加珍惜。
他筹划也好,背叛大晏也罢,为的全都是给自己的一双儿女谋个前途。
这个镇南大将军说好听了是国之重臣,说难听了,也不过是皇帝手上可有可无的一把刀。
长孙清晗道:“今日我并未想杀他,他身边高手众多,我怎么可能一击得手。我不过是想看清,他身边有多少高手,有多少可用之人。呵,今日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寥寥无几。若非那萧王世子,今日他不死也要见血。”
皇后却摆了摆手:“那只是表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我们是把他身边蛀的差不多了,但是羽林卫,我们一个人也安插不进去。今日是他清高,标榜与民同乐,竟只让羽林卫远远的侯着。也是他太自负了,总觉得自己是什么天命之人。上一个天命之人,被人杀死在了大殿之上。人,还是要顺应局势。罢了,你这几日且躲好了,仔细不要被人发现了行踪。你那一箭,他们估计要查上些时日。想必此时你定想与家人团聚,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去吧!”
长孙清晗知道,皇后手上有一张很大的底牌,所以哪怕皇后这个女人精明又没有心,且城府极深工于算计,却仍然选择了与她合作。
因为他知道,上一任之所以能成功上位,也是因为那个顺应局势。
明明他顺应了局势,却还自负的觉得自己可以逆天而行,也是愚蠢。
长孙清晗恭恭敬敬的对皇后说道:“是,母后,儿臣告退。”
说完便转身,趁着夜色,消失在宫墙之间。
皇后冷冷的笑了一声,对大宫女说道:“去看看皇上怎么样了,本宫便是不信了,区区一箭,能把他吓成这样。”
大宫女躬身退下,办事去了,皇后却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发脾气。
最近她情绪越发的不稳定,明明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未来想要的也在朝着她期许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她却仍然高兴不起来?
莫名其妙的发完一通脾气后,皇后又觉得自己可笑。
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那些莫须有的安全感的,她自身就是强大的,她想要的一切都能靠自己争来,何必去管那些手下败将?
想到这里,皇后又高兴了起来,转头又吩咐宫人:“本宫想晖儿了,带本宫去看看他。”
过了这个年,长孙清晖便虚八岁了,由于自小身体不好,长的比较瘦小,看上去更像六七岁。
皇后给他吃尽了补药,却被太医告知虚不受补,不如逐步安养。
好在年后天气转暖,长孙清晖已经不需要再喝药了。
看着宫院中正在朗朗读书的儿子,皇后的心绪终于安宁下来,她上前摸了摸长孙清晖的头说道:“晖儿真是聪明,这么长段的文章都能背下来,将来必是国之贤能。”
长孙清晖却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悲伤之色,央求道:“母后,孩儿可以出去走走吗?我听说父皇又生病了,孩儿想去看看他。上次太子哥哥发丧,母后便没让我去给他上香。我想他了……”
皇后的脸色瞬间便如变天一般沉了下来,冷声道:“不要总盯着死了的人了,你要多为活人着想。”
长孙清晖点了点头:“那我可以去探望父皇吗?”
皇后想了想,摇头道:“你父皇正在养病,这个时候打扰反而不好。晖儿乖,你不如好好读书,等你父皇好了再背给他听。”
长孙清晖很失望,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只能沉默下来,去做那些自己根本就不想做的事情。
这时周疏宁也进宫了,手上拎着一个硕大的药箱,直接被大太监接进了河清殿。
一进皇帝的寝宫,大太监便关上了所有门窗,一排羽林卫守在门外,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长孙清明练兵的水平奇高,不论是栖梧卫,金梧卫,还是羽林卫,全是出自他之手。
所以皇后才会有那句,羽林卫中他们连只麻雀都混不进来。
周疏宁把自己的药箱放下,探头探脑的问道:“皇上呢?臣周疏窈,来为皇上诊脉。”
皇帝乐呵呵的掀帘走了出来:“知道了知道了,你进门的时候朕便听到了。哟,那夏卿怎么没跟着你一起过来?”
周疏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道皇上您也不带这么取笑别人的吧?
想到昨夜自己与长孙清明再次缠绵到了深夜,周疏宁瞬间脸更红了,小声道:“看来您身体没什么大碍,都能开这样的玩笑了。”
皇帝乐出了声道:“朕可是许久没喝过喜酒了,需不需要朕为你们赐婚?什么时候你们再生个一男半女,那朕此生便再无遗憾了。”
周疏宁瞬间开始心虚,在内心小声逼逼道:如果我生不出来,皇上您会不会失望?
好在大太监在后面提醒:“皇上,正事要紧,您就别再拿宁安公主取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