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唯有余贵妃的宫里仍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声。
仔细听来,这哭声竟还是二重奏。
余贵妃哭起来,也是比较有特色的,一边哭还会一边念:“皇上啊我的夫啊,你要是死了我们娘儿四个可怎么办啊!臣妾早就跟您说过,皇后她真不是个东西啊……嗝……”
贴身宫女立即上前捂住了余贵妃的嘴,急的直跺脚道:“我的娘娘啊,您还说,您怎么还说!奴婢不是提醒过您了,仔细隔墙有耳,别被那位听去了!”
余贵妃却嗓门儿更大了:“她能做得出,还怕人说吗?她不就是倚仗着夏皇后才当上这个继后的吗?可她对得起夏皇后吗?明明就是她害死的太子!还在那里假惺惺充慈母……唔唔唔唔唔……”
余贵妃把贴身宫女的手扒拉下来,气道:“你是想憋死我啊?”
贴身宫女直想跪下给自家主子磕头了,急道:“主子啊,娘娘啊,您千万可不能再说了。如今皇上病危,咱们掩瑜宫等于是失了恃。万一真被中宫给盯上了,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怕是皇上这一走,骁就要被迫去封地,掩瑜宫今后一旦行差踏错,必定要被中宫寻错处惩罚。
皇后说什么也是皇后,皇上如果未立储,那么皇上死后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是中宫所出的长孙清晖。
赵国舅看似在朝中无党无争,实际上控制了好几个权臣。
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皇上好起来,可皇上能否好起来还真是个未知数。
余贵妃的头脑不够聪明,这个时候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皇后这会儿正忙着自己的大业,没时间对付她,也就能让她逞一下口舌之快了。
周疏宁则仍是兢兢业业,每天都为皇帝煎药诊脉,在羽林卫故意放水的情况下,周疏宁也是见识了各宫的小动作。
看得出娘娘们都很担心皇上的病情,每次处理药渣的时候都能卖不少情报。
周疏宁还和大太监闲聊:“果然宫里自成一个生态,娘娘们也挺不容易的。”
大太监乐呵呵的应道:“您当万岁爷就不知道这些事儿吗?他老人家自然是知道的,但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娘娘们别出格,万岁爷也便由着她们去了。只是这件事往后,娘娘们怕是也要各寻出路,开始站队了……”
大太监知道自己话多了,后面便沉默下来。
周疏宁也只是点了点头,宫斗宅斗的小说他看的多了,也知道后宫后宅女子的不易。
她们把平生宿命全都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若是男人没了,她们的未来也就没了。
周疏宁道:“她们也是苦命人,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困于一隅,不见得多好过。不过比起食不果腹的贫苦人,还是好了许多的。”
他一直记得那句话,这世间你所能得到的一切,都是冥冥中明码标价换来的。
今日宫中表面上看来一派风平浪静,偶有得过宠的妃子来探望,也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便回了。
倒是与余贵妃前后脚生下五皇子的那位娘娘徘徊良久,见实在不让探视,便携着贴身宫女离开了。
夜色沉凝,此时的周疏宁其实是有些煎熬的,向来好眠的他竟也有些失眠了。
好在长孙清明及时过来了,这让六神无主的周疏宁稍稍安定些。
一见到长孙清明,周疏宁便呼出一口气:“你终于到了,我真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外面现在情况怎么样?”
长孙清明答:“今夜应当平安无事,但最晚也不会超过明晚,他们若是有行动,必会在三日之内动手。”
周疏宁不懂就问:“哦?为什么?”
长孙清明答:“国有先规,若国君有急症,来不及立储之时,四境各调两万兵马前来维稳。而四境兵马就算再快,也要五日才可到达。若是急行军,四日可达,再快便不现实了。”
八百里加急需要两个日夜,但那八百里神驹可不是随处可见的。
所以他们必须要打这个时间差,在三日内把这件事拿下。
周疏宁明白了,点头道:“好,那那那……”
长孙清明看出了他的紧张,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安心,我的五千金梧卫已于近日扩充至八千,他们全部埋伏在海晏宫内外。还有,戚安谦有意为姜放请封,让他带了一万精锐上京参加春日演武,今夜子时可至北郊之外。羽林军九千九百人,到时候还可以临时征调骁御营四千人。以防万一,我还命人带着我的太子印,去广阳郡借兵两万。”
周疏宁张了张嘴,问:“……太子印?”
长孙清明点头:“蛰伏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
周疏宁笑问:“有什么好怕的?”
长孙清明道:“若我以太子身份回京,你要直面的东西会更多,我担心你会嫌弃我没办法给你想要的安宁。”
周疏宁想了想,说道:“虽然我小字阿宁,生意的字号也是宁安,但我今天跟你坦白一句,其实我的性格更像海燕。”
长孙清明不解:“海燕?”
周疏宁答:“懦夫永远享受不了生活的战斗的欢乐,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还有我要解释一句,宁安是留给背后之人的,我更想跟你一起去乘风破浪。”
长孙清明忍不住便要将他抱进怀里,却碍于这里是皇宫,只得生生隐忍了下来。
一夜无话,长孙清明难得守在老父亲床前,老父亲却一点面子都不给,睡的无比踏实。
大太监也十分奇怪:“这些时日皇上的睡眠情况一直不太好,想不到大事当前,他反而睡好了。只能说,有二位贵人在,连万岁爷都省心了。”
周疏宁自然明白,是因为长孙清明,有这个得用的儿子在,皇帝就不用担心。
天方乍亮,果然一夜平安无事,白天皇后甚至还来探望了两次,被拦后跪在外面向天祝祷了半天。
大太监怎么劝都不回宫,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她才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中宫。
也是在她回宫后的半个时辰后,阵阵铁蹄踏破了京城夜空的宁静,一发信号弹炸响,一直在房顶蛰伏的小阿弼突然现身对周疏宁说道:“主子,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