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筱落说想家了,我们便中途换了巴士。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很是滑稽,毕竟坡上屯那一带,尘土漫天的,想不粘上也不可能。
别墅的门虚掩着,我正奇怪是不是进小偷了,推进去一看,就看见房间里面乱七八糟的,苏宛宣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似乎在看是谁闯进来打扰了她的清梦。
看苏宛宣着昏昏沉沉的样子,我心中一下子就萌生了歉意,最近事情太多,一直都匆匆忙忙的,倒是忘了家中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需要人照顾,而且她刚刚才受了父亲的打击,恐怕心里本来就不好过。似乎发现是我回来,苏宛宣朝我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出了点状况,我一着急就顾不上你了,一个人在这里还习惯吗?”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有些抱歉地说。
“不用管我啦,看你都自身难保了,我最近总看着有geers在别墅附近转悠,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苏宛宣乖巧地坐在我身边,轻轻说道。
上峰的决定已经下来了吗?怎么这么快,也不见老饕给我打电话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掏出手机,这才发现,一直没给这货充电,人家早就罢工歇菜了。
插上电源,一开机便来到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基本上都是老饕打来的,还有两个陌生的号码,似乎像是若涵和苏宛宣。
“你给我打电话了?”我一边翻看着短信,一边问道。
“对呀,你也没告诉我联系方式,还是我自己从你的房间里翻出来的号码。”
“对了亦辰……”苏宛宣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我父亲怎么样了,那天我听说……”
……
“对不起……”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打算继续隐瞒。
三个字,苏宛宣便听出了一切,有些颓然地陷在了沙发中。
小道消息相信她还是有所耳闻的,苏氏大厦都倒了,估计这丫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不过听我亲口说出来,那最后的一丝希望便也破灭了。
我突然对苏宛宣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也是怪可怜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被自己的家族蒙在鼓里,有朝一日终于真相大白了吧,却成了生死离别。
正想在说些什么,老饕的一条信息却抓住了我的眼球:冥王震怒,官方妥协。
短短八个字,却预示了即将发生的事。老饕这么发信息给我,也纯属无奈之举,于公而言,他必须服从上头的指令,于私他也不希望我就这么去白白送死。这八个字送给我,也算是让我自己决定去留,如果我跑了,他不会怪我,如果我留下来,他也不会再帮我。
我有些辛酸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淡淡的光如今却显得分外惹眼,唉……跑又能跑得到哪里呢,阴阳两界无不是他们的地界,还不如坦然面对,看那冥王玩的什么花样。
既然已经决定,我便也就坦然了许多,苏宛宣安顿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毕竟隔壁还有若涵照顾着,就是这筱落,不应和我一起受苦,想来她只要乖乖回到影子森林,或许就没事了吧,可是这妮子,这种时候根本就不会听我的……
心里有些烦了,正想出去透透气,刚拉开门,就看见蒋教官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身后还站着不少领导模样的人,身上都统一穿着geud的服装,应该就是特别议事会的议员了。
看来我一回来,就有人把消息传了出去,这来人看似和和气气,实则都是怕我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干脆就在门口堵着我了。
不过他们没有来硬的,我还是很感激地看了蒋远山一眼,身后大厅里坐着的苏宛宣似乎还不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傻傻地自己看着手机,我便下定决心打算悄悄地离去。
看我走出来,身边的人都有些警惕,看来是把我当成了不受控制的怪物。
我和蒋远山坐上了一辆敞篷的军用吉普,感觉还挺威风的。
“蒋教员,我们这就出发了吧。”身后一个神色颇为威严的男子向我身边的蒋远山询问道。
“快了快了,不过还要等等。”蒋远山还是笑嘻嘻地回应道。
我知道他是要等谁,没等说完话,就看见一个轻盈的身影跃上了后座,正是筱落,她手里还抓着那把追魂剑,剑身熠熠生辉。
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蒋远山,征求着他的意见。
“带上吧。”他很随意地说了一句,随即向后吆喝了一声,军车大队便开始移动起来。
一路上,都是我们这辆吉普车带着头,蒋远山不停地跟我说着这次冥王如何如何震怒,他们怎么怎么难办,以及最后做出这个决定的万般无奈,这些我都一概无视了。
直到他说:冥府的意思很明确,阳间一定要为这件事道歉并承诺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还要归还树精灵脉,最后再把我和筱落交出去,这事儿也就完了。我才明白,他说了这么多的废话,目的就是在问我,灵脉去哪了。
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灵脉早已被我那追魂剑吸收了,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灵脉一定是被我拿了,想赖也赖不掉,我就干脆没吭声。
到最后,蒋远山看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再追问了,换了一副恳切的表情跟我说了说geud议事会最终的决定。话说,这老头子以前语文肯定是美术老师教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到什么重点,好不容易听完了,我自己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总的来说,这次geud的决定也是在情理之中,对我来说不算太坏。这十几年来,阳间也算是被阴间欺负惯了,突然强硬起来,倒让我有些意外。
geud跟冥府最终达成的协议,是把我扔在那阴阳交汇的口子上,然后让阴兵自己来拘我,至于其他事情,他们就不再插手了,让冥王自己解决。
难怪这蒋老头不停地问我灵脉的去向,又特意让我带上筱落和追魂剑,很明显特别议事会并不希望我就这么被冥王带走,也不想和阴间直接撕破脸皮,便让我自身自灭去了。
……
这十几年来,阴间变化不少,阳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的出现,对于geud来说,是一步好棋,我成了阳间对抗阴间的筹码,成了吹响反抗号角的核心。
我活在被安排好的人生中,被最好的教官训练,又被放出去成长,也只能说我比较争气,居然超过预期地达成了他们的计划,但同时也激化了两界的矛盾。我现在怀疑,让冥王将我从生死簿上抹去便是高层早就计划好的,甚至于生死簿的丢失或许都出自geud之手。
看来,事情慢慢变得有趣了。
人间和阴间的交集,绝不是二十二年前鬼门的崩塌引起的,或许这是一场阴阳两界的博弈,父亲,母亲,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局中的棋子,而我,是一颗小兵。看似不起眼,看似毫无作为,以至于冥王居然因为geud一个可笑的理由,就真的大笔一挥赐予我超脱六界的永生。
没有人看得穿,这全盘的棋子居然都是因这小兵而动,只有这颗小兵的存在,才使得其他棋子有了意义。有朝一日,当小兵走到底线,变成了皇后,那一天,人间便要向阴间将军。
……
随着飞机的落地,我终究是离那坡上屯仅一步之遥了,我的人生从这里开始;我的新生,人间的新生,也要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