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废物,亦辰,你就是个废物,废物,废物……有一个声音在心里不断地嘲讽着我,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插了根棍子使劲搅啊搅,让我痛不欲生。
放过我,放过我……我疯狂地撕扯着头发,妄想减轻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发现只是徒劳。
“亦辰,亦辰。”隐约听到有人喊着我的名字,远远的好像看见两个人影正在朝我奔来。
“不好……”我挣扎着去拿那追魂剑,没想到一直起身子,就感觉两眼发黑,浑身无力,晃晃悠悠倒了下去。
……
这是哪儿?当我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天花板,远处一堆篝火正噼啪地烧着。我躺在铺满稻草的地面上,浑身酸软,似乎有些发烫。
“亦辰,你醒啦?”边上想起了一名男子温柔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叶凡?”我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眼前的青年,“是叶凡吗?”
“是我啊。呵呵,亦辰,你的精神一直绷得太紧了,昨天我们刚发现你,就看到你倒了下去。”
我整个人感觉有些晕乎乎的,没什么力气,极力地思索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是?”我把脸瞥向了蹲坐在篝火前默默望着我的男子。
“那是林子。”叶凡在一旁提醒道,“亦辰你别奇怪,林子前段时间受的打击有些大了,后来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那……我……剑…….剑呢。”空荡荡的双手让我觉得很不适应,急忙问起了剑骨的下落。
看我一脸焦急的样子,叶凡连忙安抚我不要乱动,顺带把放在一边的追魂剑塞到了我怀里。只不过,我总觉得他的姿势有些奇怪。
突然,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扑向了眼前的男子:“叶凡,手……你的手呢!!!”
“别碰我!”叶凡惊慌地把我一脚踹开:“可……可能会传染的。”
是的,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我熟悉的兄弟叶凡,但是他的一只袖管却是空荡荡的,胳膊不翼而飞,另外一只手似乎也有些奇怪。
“为什么不会再生了?”我正视着叶凡的双眼,等待着他向我解释。
“亦辰你冷静一点,我……”
“告诉我,是谁把你们弄成这样的,为什么不会再生!”我大声地打断了叶凡的话,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难道连我最后的兄弟也要夺走吗?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呼。”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叶凡,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他们找到了消灭我们的办法,老饕叔就是这么死的。”一旁的林子突然开了口,语气是那么的淡然,就好像再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的脖颈出长出了无数鼓鼓囊囊的孢子,正淌着脓液。
“小辰,你看到之后不要激动,可能会有一些惊悚……”叶凡苦笑一声,一点一点卷起了袖子。
然后我感觉我整个脑子都嗡地炸了开来,头皮发麻。
叶凡断臂的跟部,无数肉色的小虫子在他的皮肉里钻来钻去,正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血肉,速度之快,甚于再生。刚刚新长出来的肉芽很快就会被他们消灭干净,而且那群虫子似乎并不满足于此,正一点一点往叶凡的肩膀推进。
“杀不完吗?”我疑惑的问道。
“杀不完的,我和林子早就试过了,这些虫子就是我们的血肉,我的每一寸躯体里都有他们的身影存在。不出多久,我整个人都要变成这么一堆虫子了,想想倒是很不甘心呐。”叶凡无奈摇了摇头。
“把你整个人炸碎也不行嘛?”我突然冒出一句话,倒是把叶凡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叶凡似乎是以为我脑子坏了。
“我说,如果把你整个人炸碎,这些虫子会不会消失。”我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如此荒唐大胆的设想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诧了,林子也因此看了过来,目光里不知藏了些什么。
“可是炸碎了,真的还能再生吗?”叶凡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可以看出他确实是对此有些期待的。
他不想死。
“反正,按你之前说的,你迟早也会是个死人。”说出这样的话,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果不其然,林子也叶凡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我。
“亦辰,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我感觉……我已经不认识你了。”叶凡小心地问道。
“我陪着你们,若是复原不了,我们兄弟三个一起死。”我的眉宇间透露出的是意想不到的坚定与担当,弄得俩人也有些犹豫了。
“这……真的行吗。”
“就一句话,愿不愿意赌一把。”我看向了俩人。
……
“我跟你一起!”沉默了许久之后,林子率先站了起来,“小辰,我相信你。”
“好吧,那咱们就一起赌一把。”叶凡见林子都答应了,当即咬牙同意了我的想法。
“该怎么做?”俩人一同看向了我。
“铸剑炉。”我吐出了三个字,俩人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要把自己融了。
没有一丝迟疑,大家当即便忙活了起来,生火,鼓风,加柴,灌铁水。小半天之后,通红的炉子便生了起来。
“怕么?”站在铸剑炉上,我搭着两个兄弟的肩,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怕,怎么不怕。”叶凡笑道,“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呐,没别的路可走了,这次,就全赌在你身上了。”
“会后悔吗?”
“我想,会的。”林子有些伤感地说道:“如果当时我们能再拼命一点,或许,防线就能守住了呢?”
“别说了林子,大家都尽力了,饕叔不会怪咱们的。”叶凡重重地捏了捏林子厚实的肩膀,“即使是死了,到了下面,咱们四个还能做兄弟。”
“你们可别忘了,就是你所谓的下面,打了上来,覆灭了人间啊。”我叹了一口气,纠正道。
“那就下去再打他妈的!”几人一起吼了出来,声音回荡在整个铸剑谷中。
弟兄们,走起!
说完,我们三个人一咬牙,闭着眼睛跳进了那滚烫的铸剑炉中。
被滚烫的铁水融化的感觉很是痛苦,但是林子和叶凡连吭都没吭一声。我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他们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没有保卫好geud,惩罚自己没有保卫好人间。
当那种灼烧的痛感包围我全身的时候,我想起了筱落,想起了筱落的神火粘在身上的感觉。
好想再体会一次啊。
好想再见到你。
别了,筱落,别了,我的世界。有缘,再见。
……
放任自己彻底沉入铁水之中后,我能感觉到我躯体的消亡,但是神识却是还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难道,要让我以一种不存在的虚妄,去思考,去感受世间种种,人生百态吗?难道,这就是我苦心经营,还搭上兄弟性命之后的结果吗?
一个飘渺的神识,比起空气都不如,即使能博古通今,预测未来,又能怎样呢?没有传递的媒介,便只能自娱自乐罢了。又有谁知道,有谁能懂呢?
那么,我到底还算不算存在呢?我的意义在哪里呢?
即使从上帝视角俯瞰世界,却无法做出一丝改变,造成分毫的偏离。所以我现在,便是不存在的吧。
那么在瞳境之中的我又算不算存在的呢?显然是存在的吧。但是在一个不存在中的存在,在这个世间的意义又是如何呢?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如今,我却连一个苦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我只是一个神识而已啊。
没有人能从瞳境中出来,因为大家都否定瞳境的存在。只有当你相信这个世界,相信那个将你创造,或是包容的世界是存在的,你才能获得天道法则的认可,才能不仅仅是一道神识的虚妄。
可惜,知道的有些迟了。我便要这样,可笑地永生了吗。
好残忍的惩罚。
……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年轻人,悟得不错,着实让老夫有些惊诧啊,没有被心中的懦弱击倒,你们兄弟间的手足情深,救了你自己啊,现在,你可以来下第二步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