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响动。
作为一个顶门立户的老爷们儿,向东当然要第一个出去看了。
江一水紧随其后。
两个人到了院子里一瞧。
大门口探头探脑的进来一个人……刚才的响动就是他弄倒门后的扫把发出来的。
那人大概自己也觉得很抱歉,手忙脚乱地低着头收拾。
再一抬眼。
正好对上了江一水的视线。
他手里的动作停了,就那么楞楞地望着江一水。
向东一看见他的脸,不由得有些纳闷,“留一手?你怎么来了?”
“啊?”留一手仿佛这才恍然大悟,赶忙从这江一水的脸上收回视线,讪讪地一笑,“哦,是这么回事儿,我昨天晚上不是喝多了吗?吐了人家一身,还差点挨打。你们帮我拦下了,我得来说一声谢谢!”
谢谢?
江一水有些不敢相信,“这你还记得呀?”
一般醉酒的人,很容易断片儿,有好些人酒醒了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这位倒好,不但都记得,还为了醉酒之后发生的事儿,过来道谢了。
刘一手无奈地笑了,“有时候,我倒是希望自己的记性不好,我更希望喝醉了之后,可以什么都记不起来。可惜呀,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老天偏偏不从我的愿……”
就从这简单的几句话里,就能听出他对人生的意兴阑珊和不甘。
江一水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关系也不熟,劝人家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和向东尴尬地对望了一眼,默默的站在那。
刘一手大概也察觉出了气氛尴尬,不好意思的耸耸肩,“我人老了,话就多,墨迹,招人烦。”
顿了一顿。
认真地望着江一水,“姑娘,你贵姓?祖籍是哪里人?父母……”
他停下不说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儿神叨叨的,问得太多了。
江一水不以为意。
没觉得自己有必要隐瞒身份,“啊!我姓江!叫江一水,我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哥哥,我家住在七星村,这位是我丈夫向东……”
刘一手显然对向东不感兴趣。
也没等江一水介绍完,就匆匆地又问了一句,“你还有个双胞胎的哥哥?”
“嗯!我母亲去世10多年了,父亲一直在农村种地!向东是知青,回城了,我就跟着他来了。”
“啊!”留一手明显的有些失望,低垂下了头有点儿愣神,仿佛是在想什么心事,过了好一会儿,向东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下,“那什么……要不,你进屋坐一会儿?”
“不了!不了!”留一手这个才如梦方醒的摆摆手,“我也该上班了。嗯,我还没做自我介绍了吧?我叫刘世昌,人送外号留一手,是个厨师,嗯,不对!”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就是玉长轩里的一个洗碗工,我住在巷子里面的72号,如果你们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就尽管来找我。”
不再多说了。
又意味深长的多看了一眼江一水。
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向东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人神叨叨的,昨天晚上就管你叫喜儿,今天又特意早上来,打听你的家事,奇怪了,也不知道这个喜儿是谁?”
“大概他是觉得我长得像熟人吧?”江一水也没在意,拉着丈夫的手,“想那么多干嘛?走!咱们吃早饭去。”
两个人一起回了屋。
摆好碗筷,面对面地坐在桌边……说实话,感觉还真有点儿不一样。
以前虽然也同桌吃过饭,可这次的意义不同,这是他们作为夫妻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吃同住……也意味着一个全新生活的开始。
向东望着江一水笑,“媳妇儿,快吃,吃完了,咱俩一起去教育局报名。”
“我也报名吗?””
“嗯!我想好了,通不通过,是他们的事儿,报不报名,是咱俩的事儿,不试试,不努力,怎么就知道不行了呢?”向东为人果断,“别说了,就这么定了!”
低下头,大口的扒拉着米饭。
江一水爱怜地瞧着他,“你慢点啊,别噎着。”
说做就做。
饭后……
两个人收拾好碗筷,这就奔着市教育局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
只见教育局的大铁门紧关着,只有旁边的一个小门是开着的,小门旁立了个大牌子:高考报名处。
牌子上画了个大大的箭头……箭头指向处,挨着墙根摆了一溜八九张桌子,每张桌子面前都挤满了手拿着报名表的考生,有呼唤同伴的,有高声询问问题的,几乎就是人头攒动的。
那就一个热闹。
很显然……
报名的人太多了。
为了不影响教育局里面的正常工作,人家直接就把报名处设在外面了。
向东不愿意媳妇儿挨挤。
体贴的从她手里接过了报名表,“你在这儿等我,我把表格地上去,顺便再问一问,你这种情况,需不需要什么特殊处理?如果不行呢,也不急,咱们再找找人!”
江一水点了点头,“那好,我在这儿等你。”
话音刚落。
忽听得路边想起了两声汽车喇叭,“滴滴。”
紧接着,一辆黑色的红旗小轿车正好停在两个人的面前。
江一水匆匆的一瞥车牌子:S市0003.
她虽然是农村来的,可也有些见识……知道车牌子的号码越小,说明车主人的身份越重要,这个零零零三,想必是个市里的大领导了。
究竟是谁呢?
她好奇地往车里瞧去。
只见车窗缓缓摇下,里面探出了一张笑脸,“向东,你怎么在这儿?是来高考报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