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潘晓绯看见向宇就像看见了救星。但是宋芸先她一步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向宇心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
潘晓绯连忙说：“是我的错，我没有听你的话，让宋芸使用了能力去救……。”
“你没有错。”向宇把手放在潘晓绯的头上，皮质手套轻轻按了按，“想要救人没有错。无论任何时候，善良与怜悯从来都不是罪责。”
“可是，可要是没有展现异能的话，他们就不会误认为……”
向宇回答：“那又怎么样呢？”
“一群可笑可悲之人罢了。自私自利，不敢去面对丧尸，却会对救了自己的恩人举起武器。他们只是在粉饰自己丑陋的心灵肮脏的欲望，将一切错误推诿到他人身上，让自己再心安理得地苟且偷生。”
“你以为不展现能力他们就不会赶我们离开了？你以为他们一开始表露的善意就是真实的了？”
“他们会赶你们出来我一点都不奇怪。进化者表现的异能只是一个借口，他们真正害怕的，是你们的勇敢与善良将他们衬托得卑微如小丑！”
“因为恐惧，亲手把同伴推向丧尸；因为贪婪，想要独占一个超市的物资；因为虚伪，所以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们这些外人身上……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他们可笑的自尊心。这就是人性。”
“你，明白了吗？”
潘晓绯怔怔地听着，一时没回过神。
“你早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那为什么还让我们进去？”刘唐旭不解地问道。
“我可没有让你们进去，”向宇翻了个白眼，“都说了你们自己去做决定。一个幸存者团体有着身体健全的成年人却偏偏让几个小孩外出冒险，还口口声声说视作亲人？”
“不过经历今天这一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末世里没有秩序，人心失去了法律的枷锁，做出多么可怕事情都不奇怪……我希望今天的事情能让你们上一课，不要去轻信他人，也不要高估人性。”
“这已经不是和平年代了，看上去老实忠厚的人可能为了一块巧克力痛下杀手，甚至你熟悉的朋友也会可能为了活下去把你害死吃肉。”
杨威听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吃、吃人？”
向宇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阴霾渐重：“觉得不可能吗？你觉得失去食物供应之后，这座城市的幸存者能活多久？没有食物，你猜他们为了活下去能做出什么事？”
杨威当时打了个寒颤，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反而让这些高中生心情更加沉重。他口中的未来是他们现在所无法接受的。
“好了，不用想太多……我们回去原来的宾馆休息一晚吧。明早就该回学校了。”
说着，向宇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幸存者据点，根本支撑不过一个月，要么被丧尸攻陷，要么就是发生他口中的惨剧。
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社会经验尚且一片空白的学生们各怀心事，伴随着夜色在宾馆中休息下来。
但是一时半会还是没有人睡着。
“还不休息，在想什么？”在天台吹着凉风试图理清纷乱思绪的潘晓绯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向宇走上来看了看，三楼天台不算高，他几天前还在这里因为副作用昏迷了过去。
“没什么……嗯，就是对现在这个世界有些陌生。感觉不像是我先前生活的那个样子……”潘晓绯在夜风中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勉强地笑了笑。一只鲜艳燃烧的蝴蝶飞舞身旁。
“哪怕末世不发生，你之前十七年认识的世界，是被精心装点过的，在你所看不见的地方也有着你无法想象的黑暗。而末世只是撕下了这层遮羞布，把一切都赤裸裸血淋淋地摆在你们眼前。”
潘晓绯叹了口气：“我们都还只是高中学生……”
向宇轻笑了声：“不说我都忘了。”
“你觉得他们能撑下来吗？”
向宇想了想，说了实话：“不太可能。就算不被丧尸咬死，那种氛围下，精神崩溃是迟早的事。”
“……”潘晓绯沉默了许久，问道，“你觉得……他们该死吗？”
向宇正色地回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刘齐也好，那个孩子也好，谁都想活下去，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像他们这样的幸存者在末世还有很多，每个人都在生死边缘挣扎着，有些你能救，有些你救不了。”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幸运一点的蝼蚁。有怜悯之心是好事，但请不要把自己视作救世主。”向宇直视着潘晓绯的眼睛。
“……”潘晓绯红唇微张。她确实心有郁结，不仅仅是刘齐的恩将仇报，还有自责那个男孩的死亡。向宇认知里潘晓绯本身就是一个颇有正义感的女孩，所以对她因此懊悔并不奇怪，她这个年纪还是有些太天真理想了。
潘晓绯回过神来思考着向宇的话，才发现确实是自己钻进牛角尖了。她成为进化者拥有了异能，不代表她就可以保护每一个人，今天杀死丧尸的过程让她感觉过于轻松以至于产生了一种错误的认知。
但是面对有危难之人时，她还是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尽人事，听天命。
“所以，你特地就为了上来开导我吗？”潘晓绯掀起唇角，情致稍微高了一些，“明明以后叶珞颖才是学生的领袖，你不应该带她出来把这些经验告诉她吗？”
“她……”向宇移开了视线望向城市漆黑的边际，“这趟出来本来只是想训练你们对战丧尸的，遇到那些幸存者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何况，她可聪明多了，你们看不出来的问题她应该能注意到，不需要我多言。”
“看起来老大你对她很有信心啊……”潘晓绯意味深长地看了向宇一眼，“那叶珞颖真的无法成为进化者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她本应该在前几天就死了……我看不到她感染后的结局。”向宇想起了叶珞颖体内流淌着的叶家血脉，她成为进化者的概率非常大，可也不是百分百，所以向宇不能保证。
“对了，老大你那个女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好像都没见过啊……”潘晓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
“就在前两天吧，你们没见过也正常，她不是一个很惹人注意的孩子。”
“能说说她有什么地方吸引你吗？我怎么看都感觉叶珞颖更加优秀一些呢~”潘晓绯意有所指地说道。
优秀？确实叶珞颖很优秀，哪怕在所有见过的人里面，她在末世初期的表现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她那叶家的背景令向宇如鲠在喉。
而楚唯，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却在前世用她自己的方式为毫不知情的向宇付出了许多，甚至拯救了他的性命。
这也是向宇无论如何都要弥补她的理由。这一世他发誓一定要保护好楚唯，改变那悲苦的命运，让她幸福！
哪怕这是一个他自己也无法保证的誓言。
“没什么好说的。”向宇撇撇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不用管。天色不早了，快点睡觉吧，明天还要回学校去呢。”
潘晓绯看着向宇的背影，心中为叶珞颖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他们拿了剩下的一部分物资之后就动身离开了，有了电瓶车之后速度快了许多，按照原来的进程本不应该出现意外。
“虎哥，我看见人了！他们就在南丰大路，正在往学校赶！”蝎哥站在楼上拿着望远镜激动地喊道，“特么的，还骑着我们的车！淦！”
“稍安勿躁。”虎哥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眯了眯眼睛朝着一扇窗户指了指，边上戴着墨镜的小弟就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用一支激光笔把激光投在醒目的地标性建筑上。
为了埋伏那个向宇虎蝎帮几乎全部出动准备了整整一天。现在通讯全部瘫痪，他们就只能用比较原始的方式传递信号。
“接下来把那个‘猎狗’往他那方向引去，看看他们最后能活下来几个。”
远处的虎蝎帮成员看见了商量好的信号，马上开始行动。他把一个封着嘴巴绑着手脚的人给拖过来，眼神惊恐，还在不停扭动挣扎着。此人正是昨天被向宇打倒的倒霉光头。
“老实点！这是你戴罪立功的唯一机会！”轻声喝骂了一声，那个虎蝎帮成员抹了把脸，眼神恐惧地看向不远处的一个红砖房仓库。
那个红砖房仓库里，有着一只非常可怖的怪物，远比丧尸要可怕，以至于这附近都没有几只丧尸的身影。也不知道虎哥是从哪里找到的。
“那个路口有一辆摩托车，你到时候顺着那条路拼命跑就行了，可千万别停下。要把怪物引到那小子面前你就有救了。”光头想起了被绑到这里的时候蝎哥那阴狠的话语就不寒而栗，“要恨就恨那个小子吧，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失败，落到这个地步。”
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弃子了。
那个成员拿出匕首往光头的胳膊上割了一刀，很快就见红了。他惊慌之下把沾了血的匕首用力扔向那个红砖房仓库的窗户，然后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光头他惊恐万分地用力挣扎，脚上绑的活结被挣脱开，也马上往后逃过去，边跑边试着把手腕上绑着的麻绳解开。
那间平平无奇的红砖房在匕首扔进去之后过了两三秒终于发生了动静，一声近乎尖锐的怪异嘶鸣从里面传出来！紧接着两条森白的类似螳螂前足的骨骼肢体从窗户中伸出，但出奇之处在于，它是从天花板下往窗户上的墙壁上落下的。
快有一米长的前肢锋利地点在墙壁上，紧接着便是苍白狭窄的扭曲面孔从里面钻出来，那张脸……或者是勉强称之为脸的部位完全逼近了人类想象的极限，曾经的五官被像拉面条一样拉长拉细，紧凑地糅合在其上，光看一眼就会牢牢刻印在脑海，再在午夜时分作为梦魇浮现眼前！
之后就是腊肠一样细长的身躯，以及同样修长的两条后肢。就从人类已知的生物形容其外形就像是一只长了螳螂前足的巨型竹节虫。
躲在隐蔽处的那个成员看见这只远比丧尸更加冲击三观的怪物直接吓得心脏骤停，晕了过去。而光头听见那声非人的嘶吼直接亡魂皆冒，疯了似的冲到摩托车边上，哪怕还没解开手上的绳子就跨了上去，点火发动了车！
快跑！倒霉蛋光头这次却如有神助，哪怕起步非常凶险但他还是用颤颤巍巍的手拧动握把，马达发出轰鸣，一骑绝尘朝远处街道疾驰！
那只变异体狭窄的面部扭动着，似乎在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在确定了方向之后，顺着竖直的墙壁挥动着四肢快速攀爬紧追其后，每一次落在墙上就留下刀砍斧凿般的刻痕！